离开天牢,顾勋转头去了太子府上,商讨刺客的事情。
太子见他来了,屏退左右,俩人在房里商讨。
“殿下现在怀疑是肃王或者煜王吗?”
“是,不过我们没有证据,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李佑桓端起茶壶,给自己和顾勋添满茶水。
“多谢”顾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这人敢派刺客行刺太子府,可见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过也不一定是各位亲王。”
李佑桓点点头,很赞同顾勋的话。
从太子府回到承阳侯府,进门就看见司徒英在庭院里练剑,顾烁坐在廊前台阶上,撑着下巴看着,看见顾勋回来,招呼他一起坐下。
坐在大哥旁边,顾勋目不转睛看着司徒英练剑,司徒英本就是将门之女,从前未出嫁前跟着父兄也上过战场,英姿飒爽,和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女子相比,顾勋更欣赏司徒英这样的女子。
“怎么样?还可以吧?”
司徒英收了剑,走到他们跟前问。
“夫人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为夫佩服,佩服。”
“大嫂,您的剑法真是好。”
顾烁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拉着司徒英回房了,顾勋也回了自己房里。再过几日,就是母亲的寿辰了,母亲一向不喜铺张浪费,往年寿宴都是小办,今年父亲过世不久,按规矩,家主过身不满三年,家中不得有婚嫁之事,寿宴也是不能宴请宾客的,大肆操办。
顾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兵书,认真看了起来。
“朗月,你去天牢,告诉他们,如果沈溪有什么不妥,只管去请大夫。”
“是,将军。”宋朗月离开了。
翻了几页书,顾勋的思绪飘回了五年前,那一年他十八岁,第一次随军去西北大雪山。路途艰险万分,山上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疼,雪随着风打在脸上,稍有不慎就要踩空,那个时候他牵着马,脚底下灌了雪水,走一步都艰难的很。
所幸,一路上没有敌军的偷袭,只是风雪交加,难以抵御,夜里和着衣服和兄弟们睡在马身上取暖,第二日醒来,旁边的兄弟有几个就没了气息,活活让冻死了。
当初他九死一生,平平安安地回来,是人都说他命大,是难得的福将。
顾勋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所谓的福将。是姚祈云的哥哥姚治,一路上保护着他,为自己挡了敌军的一箭。
姚治死前,把自己唯一的弟弟托付给顾勋,并拜托他一定为自己找到杀害他父亲母亲的凶手,为姚家报仇雪恨。
这是姚治唯二的愿望,顾勋想也没想答应了。
“将军,想什么呢?”阿戒从外面进来,告诉他,老夫人方才晕过去了。
顾勋急忙跑去宁安堂,顾烁和司徒英已经陪侍在李秀瑜身旁。
“二弟来了?”顾烁坐在床边,为李秀瑜擦拭头上的汗珠,司徒英在一边煎药。
母亲身体一向不好,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事情,再加上父亲骤然过世,母亲受了太大的打击,已经卧床小半年,顾勋心里实在是着急。
煎好了药,李秀瑜也恰好在此时醒过来。顾勋坐在母亲身后,扶着她坐起来,顾烁端着药喂给母亲。
“母亲,您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适?要不要让大夫再诊一次脉?”司徒英坐在一边,问道。
李秀瑜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不用,我就是有点头晕,吃点药也就好了。你们别太担心,阿英,母亲想喝你做的甜汤了,这药苦的很。”
闻言,司徒英立即起身“那好,我多做点,今晚母亲多喝两碗。”语毕,便出门去了。
服侍母亲喝了药,顾勋就回了房,继续处理军务。
御书房内,李景璋正在教导窦清绾丹青。
“爱妃真是聪颖,一点就通。”李景璋握着窦清绾的手,一笔一划教她画一副兰花。
“陛下,臣妾斗胆,敢问在诸位大人之中,哪位的丹青最好?”
“这满朝文武,若论起丹青,当属顾将军第一。”李景璋即刻想到了顾勋,顾勋自幼擅描画,对绘画颇有兴趣,从小就拜了名家周连瓷大师学习。
窦清绾轻轻点头,又自己画了一朵莲花,给李景璋看。
李景璋接过来看了,提起朱笔,在莲瓣上轻轻添了一笔。
“你看,如何?”
“陛下技艺高超,臣妾受教了。”
门帘被轻轻掀开,太监走了进来。行礼后道“陛下,仁安公主求见。”
“快传她进来。”
仁安公主随后进来,跪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见过贵姬。”
“起来吧,姝和,过几日是你母妃恭悫贵妃的祭礼,你是她唯一的骨肉,祭礼该由你主持。”
窦清绾看见,李景璋的眉眼之间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从御书房出来,窦清绾特意找了几个宫里的老嬷嬷,问了她们从前的事情。
从李嬷嬷那里,窦清绾得知,恭悫贵妃刘氏,是李景璋自幼的青梅竹马,俩人自幼一同长大。李景璋的生母徵妃,如今的太后,与恭悫贵妃的母亲乃是自幼的交情。
只可惜恭悫贵妃自幼体弱,诞下仁安公主便撒手人寰。李景璋当时悲痛欲绝,亲手为其撰写悼亡词。
要是说,李景璋此生最在乎的女人是谁,除了明昭皇后,那就是恭悫贵妃了。如今的皇后慕容婉君并不得李景璋宠爱,只是那时朝中局势动荡,因为李景璋当时需要慕容家的助力,这才封了慕容婉君为继后。
至于淳贵妃,一个来和亲的贡女,李景璋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几日,沈溪一直都在想,顾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会带自己走,可他不可能不知道,陛下已经下旨,秋后问斩,顾勋断然没有让陛下收回成命的法子。
难不成他要劫法场?
想到了这一层,沈溪打了个寒战,然后赶紧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真是病糊涂了,劫法场在大梁律法里可是死罪,顾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慢慢贴着墙滑坐在地上,沈溪对面那几个土匪这几日也消停了许多,他们其中有一个,昨天在抢食的时候被推到了墙上,撞着脑袋当场毙命。
沈溪听着另外四个的哭喊,本来脑袋就昏昏沉沉的,这下子更晕了。
狱卒没过一会就过来,把那个撞死的拖出去了。
沈溪看着两个狱卒跟拖着一块破布一样把那人拖出去,又看了一眼剩下四个人的脸。
他知道,这里被打死了拖出去的人不计其数,说不定,他这间牢房里,前头的人就是这样,被狱卒拖了出去,扔在乱葬岗,被野兽啃食干净。
沈溪慢慢收回视线,连日来发着低烧,浑身难受,幸好顾勋派了人给他送药,要不然,他怕是也要病死在这儿,然后被一块破席子卷了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砰砰砰”是狱卒敲击铁栅栏的声音。沈溪顺着看去,那个狱卒在地上放了一瓶药,还有一壶水。
“小子,你命大,遇到我们顾将军了,要是别人,在这地方得了病早死了。”说话的狱卒应该是个新来的,沈溪在这里近一个半月,从来没有见过他。
沈溪过去拿了水壶和药,低头道谢。狱卒这时候看见他脸上的疤,问道“你脸怎么回事?”
沈溪也不隐瞒,告诉他实情。
那狱卒一脸可惜,言语间尽是惋惜“顾将军简直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他居然舍得划一刀?真是不可理喻,罪过罪过。”
待狱卒走后,沈溪在壶底发现一个机关,扣开之后,是一张纸条。
“二十日后,静待。”
这是顾勋的字迹,他从前也看过顾勋的字,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看了一眼对面的几个人,都横七竖八睡在地上,沈溪咬破手指,用血在纸条后面画了一个圆圈,又将纸条塞了回去。
半日后,那只水壶出现在顾勋的茶桌上。
按下机关,壶里的纸条稳稳掉落在顾勋掌心。在纸条背面,他看见那个用血画的圆圈。姚祈云和宋朗月坐在一旁喝茶,姚祈云的眼神在顾勋手里的纸条上停了一会。
“怎么了?有问题吗?”顾勋看见他盯着自己的手,问道。
姚祈云不再看那纸条,说道“这沈溪居然知道,圆圈是表示安好的意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听了这话,宋朗月白了他一眼。
“老宋,你怎么又给我翻白眼了?我可没偷你的银子去红萝楼找姑娘啊。”
“谁说你去红萝楼了?我就是觉得你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有失风度。”宋朗月伸手接了顾勋手里的茶杯,为他添好茶。还挑眉看向姚祈云“看见没,这就是风度,好好学学,不然你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哪个姑娘要你?”
姚祈云又道“我才二十有一,怕什么,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姑娘啊。”
听了这话,宋朗月来了精神,拉着姚祈云的袖子,使劲扯了几下。
“你袖子没断啊?”
“要你管了?”
顾勋轻轻敲桌“你们两个别闹了,一见面就吵吵嚷嚷,有意思吗?”
宋朗月和姚祈云这才不闹了,安安静静坐着喝茶。
门外两个侍女提着水桶,在擦拭窗棱,昨日起了风,顾勋院子里有一块地空着,尘土都被吹到门窗上。
几日前,顾勋在街上救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姑娘说,她叫窦清敏。
顾勋不知怎得,突然想起来这事。
“你们知道陛下那个窦贵姬吗?”顾勋看着他们。
放下棋子,姚祈云回道“当然知道,陛下可是被她勾了魂,淳贵妃都失宠了,这事满虞都都知道啊。”
“对啊,我昨日上朝,都有大人参那个窦贵姬,说她魅惑圣上,独宠这么久也没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顾勋听了哑然失笑,昨日他身体不适告假,未去上朝,竟然不知道有如此大的热闹可看。
“然后呢?”
“然后?”姚祈云继续说“然后陛下的脸都气红了,怒斥了那些大人一顿。”
第二日一早,还是那个狱卒,那个地方,沈溪又拿到了一壶水和一瓶药。
狱卒靠在铁栅栏上,在沈溪过去取东西的时候低声道“小子,顾将军说了,里面有一颗假死药,以备不时之需,千万藏好了。”
话毕,不等沈溪言语,狱卒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