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打开了药瓶子,里面是几颗黑色药丸,和一颗红色药丸。红色的应该就是假死药了。
沈溪从衣服上撕下一小块布,仔仔细细把药包好,掀开稻草垫,放在最中间,仔细藏好。
“喂,小子,你干嘛呢?”对面牢里那个独眼土匪看见他的动作,高声问道,他这一叫,把那三个也给吵醒了,都冲着沈溪那边看。
沈溪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所幸,从他身边过去一只蜘蛛。沈溪赶紧捏起蜘蛛,跟他们说“刚才是垫子里面跑进来蜘蛛,我把它抓出来。”
几个土匪还是不罢休,又有一个高大的,把着栏杆问他“前几日你病了,那个顾将军可是照顾了你一晚上,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沈溪被他们问得心烦意乱,索性就不理会,自己靠着墙角睡觉。那几个土匪看来还不死心,继续说道“这又什么不好说的?断袖也不少呢,想当年爷在鹰爪山上,那可是风光,就附近那些地方的,别说姑娘了,年轻点的小子也一样玩。”
这话一出,沈溪稍微有了点反应。
“强迫人家,你还好意思说风光,这是不知廉耻。”
那土匪听了,眼睛瞬间瞪大了,使劲拍着铁栅栏,手从缝隙里出来指着沈溪。
“你小子是出息啊?敢跟爷叫板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嘴硬的,在山上那就是我们兄弟的玩物而已。”
“你现在也不只是个阶下囚吗?有今日没明日的,还想着以前呢?”沈溪道。
那人又伸手指了过去,沈溪干脆别过头去不看他。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爷爷饶命,饶命。”
听见这声音,沈溪才回头看了,只见刚才那个土匪的手被狱卒隔着铁栏杆扳住,那人表情扭曲,整个人滑坐在地上。一边试图用另一只手帮助自己挣脱一边求饶。
狱卒回过头,没好气地冲沈溪道“你看什么看,睡你的觉去。”
沈溪乖乖照做。
夜里,沈溪被对面土匪的争吵声闹醒。牢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听见那几个人在吵什么。
好像是,七日前死了的那个人的鬼魂回来了,要找那个害他没命的人报仇。
四个身量都不小的男人在狭小的牢房里冲撞。听声音,一个人被撞到铁栅栏上,发出砰的一声。
值夜的狱卒对此好像早就习惯了,提着灯笼过来,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后,赶紧找了几个人过来。
来的人手里都拿着灯笼,沈溪借着灯笼的光,看清了对面的状况。那个独眼的被推到栅栏上,头刚刚好撞到铁片上,额角开了个大口子,直接毙命。
其余三个人不知所措,其中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反应过来后扑到独眼身上哭嚎。
“别哭了。”狱卒呵斥道。
那个小土匪被狱卒呵斥了一声,乖乖回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几个狱卒就把独眼抬了出去,沈溪被吵得一夜无眠。
“陛下,您来了?”下了早朝,李景璋径直往漪兰殿去。刚一进门,就看见窦清绾正在准备用早膳。
李景璋亲自扶起窦清绾,拉着她坐到桌前。
“前几日,并州来了几个厨子,手艺都很不错。朕记得你是并州人,怕是好久都没有尝到家乡菜的味道了。朕改天指给你一个好的。”
窦清绾给李景璋盛了一碗汤,放在他跟前。
“臣妾多谢陛下记得这些,臣妾十岁那年,并州大旱,就跟着爹娘和妹妹来了虞都,家乡菜的味道也不大记得。”
“那你父母呢?”
窦清绾垂下眼睫,黯然道“臣妾父母在到了虞都第二年相继病逝,是乐府的陈女官收留臣妾姐妹,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听到陈女官,李景璋倒是知道此人,是个有本事的,乐府舞姬都是她在管理。
他又问道“那你妹妹呢?”说着把空碗递过去,示意再添一碗。
“臣妾小妹在宫外。”
“她一个人?”
“不是”窦清绾将鸡汤递过去“她在臣妾置办的宅子里,有人照顾她。陛下不必为此担心,只是,臣妾近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侍寝,还请陛下原谅。”
李景璋自然是舍不得让窦清绾劳累的。
等到李景璋用了早膳回去,窦清绾叫来采屏,让她送点东西去给妹妹。
采屏拿了东西和令牌,即刻就出宫去了。
六道石巷子口的一座宅子里,一个约摸十四岁的女孩在庭院里跳舞,院里种着一颗桃树,这几天正是花季,侍女在修剪花枝,几朵花瓣飘在窦清敏头上,引来两只蝴蝶,绕在她发髻上。
采屏抱着东西进来,见到此景,驻足观望。
“采屏姐姐,是姐姐让你过来的吗?”窦清敏看见采屏,上前来迎接她。采屏把手里的布包放在石桌上,顺手打开“贵姬惦记着小姐在宫外,特意让奴婢给小姐送点东西来,看看这些,都是小姐爱吃的,贵姬今天一大早起来自己做的呢,小姐快尝尝。”
窦清敏在布包里看见她以前最爱吃的山楂糕,迫不及待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好吃,就是这个味道,采屏姐姐,我姐姐在宫里好吗?”
采屏理着东西,答道“贵姬很受陛下宠爱,过得很好,小姐不用担心。”
窦清敏回了房间,把一个绣着栀子花的枕头递给采屏,告诉她。
“采屏姐姐,这个枕头是我亲手做的,上面是姐姐最爱的栀子花,你把这个枕头拿回去给她。”
采屏接过,点头道“贵姬见了一定会喜欢,奴婢得走了,不然天晚了,宫门就下钥了。”
采屏和窦清敏告别,带着那个枕头离开了。
采屏的身影没在黄昏的夕阳里,窦清敏在门外站着,好一阵子才回去。
自打那个独眼和刀疤脸死了,沈溪对面的三个人倒是消停不少。哪怕是抢食,也不会再大打出手。毕竟,一个刀疤脸的鬼魂来一趟就死一个人,哪里还敢再多来几个鬼魂。
对面的三个土匪横七竖八地睡着,沈溪靠在墙角,在地上拾了一根小木棍,在窗口下那点阴影里写写画画。
从小他在庄子上长大,十几年没见过父兄,他们谋逆倒是想起把自己带过来当诱饵。
那个姓周的狱卒敲响牢门,沈溪从里面抬头看他,那个狱卒开了门,把一个食盒递给沈溪“喂,吃饭了,小心着点啊。”
狱卒走后,沈溪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两个包子,还有一碗汤。
沈溪实在是饿得发慌,想都没想就直接咬开包子,被一个硬东西硌了牙齿。吐出来一看,是一小块金子。
沈溪掰开了另一个包子,里面的纸条上写“金子是给你的,三个月后,有没有命花出去,得看你的造化。”
这个字迹,不是顾勋的。
沈溪对顾勋这人实在是捉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毒药还是救命仙丹,沈溪根本无从分辨。
就像是被逼到悬崖峭壁上,前方是注定会弄死他的敌人,后方是顾勋,沈溪根本不知顾勋是好是坏,但赌在他身上有一半概率活命。
他想活着,不想因为其他人犯了错,就要连累他。要说他有错,他脸上这疤也够偿还了。
在承阳侯府外,宋朗月下马,把缰绳递给阿戒“这马这几日脚程多些,还请小哥多喂些粮。”
阿戒应了,牵了马从侧门进马厩。
顾勋坐在院里,与顾烁下棋。
“侯爷,将军。”宋朗月行了一礼。顾烁见宋朗月过来,知道他们大抵是要商讨什么要事。
“我先走了,宋副将,这盘棋劳你替本侯下完。”
“是,侯爷。”
顾烁走后,宋朗月坐了下来,先是看了棋局,连声赞叹。
“人人都说,满虞都将军的画最好,可依我看,侯爷的棋,也是最好。”
说着,宋朗月从棋盒里拿起一颗棋子,略一思索落在一处。
“那是自然,我大哥从小精通棋艺,十岁就赢了班谷大师,名动京城,就连先帝都赞不绝口,赐他一盒黄金打造的棋子。”
宋朗月开口道“将军,陛下的意思,是要将军到时候带沈溪回府吗?”
“不错”一颗白棋落下“陛下的意思是,总得有人看着他,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最合适。”
宋朗月点头,又道“可是,将军准备如何安置他?总不能让他做洒扫庭除的事吧?”
“呵,到底是昌平王的小公子,就算是不受宠,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能做这些?”
“那将军准备?”宋朗月将一颗黑棋放下。抬手接过顾勋递过来的茶杯。
顾勋抿一口茶,目光向院里的鸟笼子看去,宋朗月也跟着他的目光。
“本将军素爱丹青,正好缺一个研墨侍候的人,我看这小公子不错。”
宋朗月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将军真是好主意,既看着沈溪,又不至于太过显眼。”
顾勋低头扫了一眼棋盘,道“你赢了。”
“祈云呢?”
“他在红萝楼听筝儿姑娘弹琴,乐不思蜀了都。”
“他倒是好兴致,你去告诉他,明日一早,送药去给沈溪,再带句话,问问他会不会研墨,懂不懂丹青,本将军可不想他一问三不知的。”
闻言,宋朗月点头称是。
采屏在宫门下钥前一刻赶了回去,窦清绾见她回来,手上还抱着一只枕头。
“贵姬,这是小姐亲手绣的枕头,里面是菊花,外面的花纹是栀子。小姐说,这栀子花是贵姬最爱的,她希望您能喜欢。”听着采屏的话,窦清绾湿了眼眶,接过枕头,针脚细密,配色舒服,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大功夫的。
窦清绾将枕头放在床上,坐在镜前卸妆。
采屏为她摘下钗环,提醒道“贵姬,下个月初七,是淳贵妃的生辰,贵姬到时候可要备上贺礼去长宁宫?”
窦清绾照着镜子,自己摘了耳环,道“自然要去,否则,这位贵妃娘娘可就要说,我这个贵姬不把她放在眼里,又要在陛下面前说道。”
采屏拿起梳子,沾了玫瑰水给窦清绾梳头“奴婢觉得,贵姬如此得宠,陛下会站在贵姬这边的。”
窦清绾低头道“枕边风我会吹,淳贵妃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