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易将译稿拿到手上,开始看起来,越看,越觉得情况不妙。
季然看他的脸色,察觉到不对,忙问:“写了什么?”
崔易看完,抬起头:“郑太师……很可能不是郑家人。”
“什么意思?”季然不解,什么叫不是郑家人。
“意思就是……郑太师是个西夏人!”崔易用力捏着译稿,有些不敢置信。
“他是西夏人?”季然瞬间站起来,“但是他长得一点都……”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警觉,之前见过的李怡和李元昊,身上也没有西夏人的特征,特别是皇子,他也因此不受西夏民众的尊崇。
“除了这个,译稿里还说了什么?”虽然已经有一定的确信,但她还想知道译稿的其他内容。
崔易顿了一下,直接将译稿交给季然,自己在一旁平复惊讶的情绪。
季然的注意力都被译稿吸引住,拿到手里后,她细细看了起来。
译稿的第一句话,便是:君父,你身体如何。
君父二字,一下子就把平静彻底打破,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季然把气憋在嘴里,很难咽下。
他们竟然就在这么多年前,西夏人早就规划好,要如何一步一步地用毒物侵蚀大启这个大国。
在信中,郑太师……不,应该是叫李琦,他描绘了攻占大启后,如何瓜分土地、财宝等等的计划。
甚至还在信的末尾,提了一嘴,靠着郑家旁系庶子的身份,已经让张治开始信任他,并且有初步的交底。
这个交底,季然猜测应该是张治手上的人马。
那现在郑太师手上,不仅有前朝张氏皇室留下来的人马,还有西夏的势力。
大事不好了。
崔易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他立刻起身,将账本和信件译稿,还有这段时间查到的所有证据,带着季然等人,一起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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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崇元帝还在与大臣议事,知道崔易几人在殿外候着,便让他们直接进来,并让众大臣在一旁先等着。
等禀告结束后,再继续商议。
过了一会,崔易几人便在陈公公的指引下,进来跪下行礼。
“崔卿,听说你找到更多的证据?”
问话中似乎隐含着疑惑,崔易却在其中感受到别样的气息。
他余光下,好像能感觉到皇帝眼眸的精光,似乎一个说不好,就会迎来冲天责骂。
崔易顿了顿,双手高举,先拿出齐礼的试验结果:“禀陛下,这是齐大人对乌卿楼将要售卖的香膏做的试验结果,里头不仅含有毒物,而且能够确认毒物对吸食之人的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语毕,齐礼便将自己写好的卷宗给到陈公公。
陈公公接过,仔细看完里面的情况,便向崇元帝点了点头,以示崔易说的话无误。
一旁等候的大臣们不禁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想到那有名的香膏居然真的有毒,而且毒性竟然如此厉害。
“竟然真的有毒性,岂有此理。”崇元帝面露怒意,对陈公公道,“让郑太师与北顷王立即进宫,朕要好好审一审。”
崇元帝的态度有些出乎季然的预料,她本以为皇帝至少要到他们提起郑太师真实身份的时候才会有所震怒,未曾想只知道香膏有毒性便让他们进宫问罪。
她感觉有些不对,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了。
但现在他们已经在殿上,而且崇元帝已经让郑太师两人进宫,现在只能是不行也得行。
季然对他们手上掌握的证据进行一一梳理,力求问罪时能一击即中。
很快,郑太师二人便进宫,在殿外等待召见。
陈公公道:“传郑太师、北顷王——”
二人进殿还未行礼,便听崇元帝怒道:“香膏中有毒性一事你们可知?”
郑太师立即跪下:“启禀陛下,臣知,可药物有毒性实属平常,在香膏中药师还放入调和的药材,毒性便能去除。”
“哦?”崇元帝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随后将视线转到崔易身上,问道:“崔卿认为如何?”
听到解释,皇帝的怒意似乎稍微减缓了些,转而想看另一方的态度。
“敢问太师,如果毒性已经去掉,那齐大人的检验中,毒性为何还能体现出来。”崔易对郑太师抱拳,
“老鼠可作为一个显见的证据,从此可以看出香膏的伤害性。”
郑太师不屑地“哼”一声:“但是乌卿楼先前同样对老鼠做了试验,却没有这个情形,你们作何解释?”
“这……”齐礼正要回答,郑太师却直接打断,接着道:“这代表你们抓的这只老鼠很可能本身就有问题不是吗?”
“据我所知,当时齐大人在抓老鼠做试验的时候,别的屋子里的太医们也在做类似的试验。”他对崇元帝高举双手,“斗胆询问陛下,是否有收到类似的卷宗。”
陈公公对崇元帝摇头。
大臣们的目光都看向崔易一行人,看还有没有后续情况,一时之间,有些摇摆不定。
齐礼一时之间,被问得哑口无言,连忙看向崔易。
“太师是如何知道别的太医也在做类似的试验?”崔易眼神锐利,“据我所知,太医院里的消息,是要保密的。”
他在用相同的句式,讽刺郑太师在皇宫中有暗线的行为。
“……”郑太师顿了顿,露出微笑,“那不知齐大人为何会与你一起在这里,他不是应该避嫌?”
崔易瞬息笑道:“这个事情,太师不才是最清楚的人吗?”
他收敛笑意:“昨夜齐大人在回家的途中遇袭,幸好我的随从崔二经过,这才救了他。”
“否则,凶多吉少。”
“哦?真的不是你让随从去找齐大人探听消息,好让你们得到信息进行密谋阻止香膏的售卖?”北顷王在旁嘲讽。
郑太师在旁同样挑眉,看着似乎也是同个意思。
崔易正要继续反驳,崇元帝的话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扑通”跪下。
他猛拍龙案:“够了!”
“这里是菜市场吗?需不需要召集百官,让你们在他们面前大肆进行辩论,看看谁胜谁败。”
殿内一片安静,崔易却在底下皱起眉头。
“郑太师、北顷王,毒性一事能以言论,从今日起,乌卿楼的售卖直接暂停,不允许开售。”崇元帝一锤定音,不待反应,直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看崇元帝的态度,崔易感到大事不妙,只让他们暂停,并未对他们用毒物敛财有任何的惩罚。
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看着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今日在殿内的辩论已经打草惊蛇,如果无法在这里定郑太师的罪,之后或许难以找到这样的机会。
未等他阻止,一直没有说话,默默站在一旁的季然向前踏了一步,对崇元帝躬身行礼,抬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就这样结束。”
崇元帝放在龙案的手,微微停顿,随后背向龙椅一靠,目光直视下方,声音低沉:“哦?”
短短的一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里头的不耐烦,还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也都心里打鼓,看这县主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会有如此好胆色。
齐礼顿时着急起来,急忙看向大理寺卿,想让对方出言阻止。
却见他一脸面露欣赏,眼底满是齐礼看不懂的情绪。
“陛下,我们今日在此,要谈的不单单是香膏的事情,而是由它引发的其他重大情况。”季然自然也听出话中的不耐,却不认为这是现在可以忍让的情况。
“香膏涉及的人命官司,是无法靠停止公开售卖便能解决的。”季然对崇元帝一拱手,继续道,“而是要将对罪魁祸首定罪才有用。”
“县主难道是想要定本太师的罪?”郑太师一甩手,不屑道,“试问老夫有什么罪?”
季然目光锐利,看了郑太师好一会,才道:“自然是杀人的罪,你就是个杀人凶手。”
殿内一时哗然,崇元帝一个眼色,陈公公立刻大声道:“安静!殿内禁止喧哗!”
北顷王大声指责:“你这个无知小辈,在乱说些什么!”
季然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转开脸:“不说从前的案子,就是陛下要求我们三日内破案的案子的幕后真凶,就是他。”
“信口雌黄,郑太师根本就没去过芯岚书院,何来的杀人。”北顷王一阵冷笑,“你们这是打算诬陷太师吗?”
他转而向崇元帝弯腰行礼:“请陛下明察。”
“北顷王很关心太师啊……”崔易在一旁阴阳怪气。
“臣只是……”北顷王弯下的腰一下子不敢直起来,他太过冲动,本来与郑太师合作乌卿楼一事就足够引起非议,他这样的姿态说得不好听就是结党营私。
“臣不愿看到郑太师这样的清官被小辈侮辱,没有其他的意识。”
崇元帝垂帘一动,半掩着眸子,沉声道:“是吗?”
北顷王“扑通”立刻跪下,不敢继续作声。
郑太师向前行礼,面露微笑:“陛下,臣与北顷王是姻亲关系,他也是担心女儿婆家的名声,这才一时着急,请陛下见谅。”
“姻亲?”
“臣的外孙宋今,将在明年春后迎娶北顷王的小女儿。”郑太师介绍道,“本想着春试后再对外公布。”
“哦。”崇元帝轻描淡写地回应一句,随后将注意力放在崔易身上,“崔卿,清平县主的所说的话,你也是一个想法?”
他问的这话,实际是想要让崔易给一个解释之后,就直接让这件事直接过去。
却没想到崔易接下来的话,同样震撼。
“回陛下,是的,而且臣认为,当年臣的父亲所背负的贪污名号,也是郑太师所为。”
“当年,是有人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