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人的脚步声,如重锤般清晰地传至地窖之中。地窖里,徐言松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脏仿佛要冲破嗓子眼。
匈奴士兵左顾右盼,只觉这杂物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可当下时间紧迫,哪有闲情细细探查。最后,他们的目光定格在杂物间的几把刀上。
“嘿,这儿的几把刀看着真不错!砍了这么久,手里的刀都钝得不行了。走,兄弟们,带上这几把刀,接着去砍个痛快!”
匈奴人的突然闯入,让徐言松几人遭受了极大的惊吓。此刻,尽管脚步声渐渐远去,可他们依旧大气都不敢出。
地窖中漆黑一片,仿若无尽的深渊。隐隐约约,能听到李木那轻微的啜泣声,那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恰似一只濒临断气的小猫,在这黑暗里,更添了几分凄凉与无助,仿佛是在绝望中发出的最后哀鸣。
徐言松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他的双手却抖个不停,根本停不下来。
徐言松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馒头,想要咬上一口,补充些体力。然而,他的牙齿打着颤,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平静些许,随后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那模样好似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愤怒都宣泄在这口馒头上。
他面目狰狞地又咬了几口,将馒头全部咽下后,顿感浑身酸软,像一滩烂泥般无力地靠着墙瘫坐下来。
还好地窖足够隐秘,还好那些匈奴没什么耐心。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要被发现了。
徐言松虽说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可这一次,却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回,那种生死一线的恐惧,让他刻骨铭心。
匈奴的砍杀仍在持续,徐言松等人躲在地窖里,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贸然出去。
火势也逐渐蔓延至徐言松的房子,主屋的房梁在大火中轰然倒塌,发出震耳的轰鸣,仿佛是房屋在绝望中的最后嘶吼。
地窖里虽设有透气的孔洞,可火势太过凶猛,几人的空气正逐渐耗尽,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生命的倒计时,催的几人眼前发黑。
徐言松揉了揉发闷的胸口,小心翼翼地轻轻打开地窖口,向其他人招手,示意大家一起钻出来。随后,他们拼命地将杂物间的杂物往外面丢,防止杂物间的火势太大。
几人盯着大门,神色紧张,虽说匈奴已然离去,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突然折返。
刚把东西丢出屋子,火势便如汹涌的潮水般迅速蔓延过来。徐言松又在地窖上盖了些土,这才和众人一起再次钻进地窖。
随着火势不断蔓延,地窖里愈发闷热,几人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通气孔提供的氧气越来越难以满足他们的需求,几人的嘴唇渐渐发紫,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像是隔着一层被水湿润的纸。
他们不敢出去,只能轮流到通风口,贪婪地呼吸着那还算新鲜的空气,满心期望能够在这绝境中多坚持一会儿,等待着那或许会到来的生机。
“轰!”杂物间的房梁轰然倒塌,滚滚烟气迅速钻进地道,呛得几人止不住地咳嗽。通风口的风也裹挟着烧焦木材的刺鼻气息,十分呛人。
徐言松他们此刻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出去,面对的是能将人吞噬的熊熊大火,留下来,迎接他们的则是滚滚烟尘,让人窒息。
只怪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心存一丝侥幸,天真地以为烟气不会钻入地窖。不过,在地窖里被呛死,好歹也胜过出去被乱刀砍死,徐言松如今也只能在黑暗中自我安慰了。
几人赶忙将外衣脱下,用水浸湿后堵住地窖的口子,好歹稍稍延缓了烟气的蔓延,为自己争取了些许时间。
随着夜幕缓缓消退,黎明悄然到来。整个安溪县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渐渐平息,匈奴抢杀过瘾,带着财物扬长而去。
安溪县本就不是大县,约莫也就数千人口,真不知道经此一劫,还能剩下多少人。
天光渐亮,可这阳光幽冷幽冷的,没有一丝暖意,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住了。
整个安溪县静悄悄的,仿若一座死寂的鬼蜮,偶尔响起的哭声,更是为这鬼蜮增添了一份阴森恐怖的氛围。
匈奴好似冬眠后苏醒的恶熊,在冬季稍有停歇,终究还是在快开春的时候重新复苏,在这片土地上制造出无边的杀孽。
仿佛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天上开始飘起了薄薄的雪花。这雪越飘越大,越飘越大,如同天使的羽翼,缓缓地压下了整个城市的火势,给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带来了一丝宁静。
整个安溪县在漫天大雪中沉沉“睡去”,好似一座早已被废弃的旧城,被无情地遗忘在无人的角落,孤独而凄凉。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骤然打破了安溪县的平静。一对骑兵高举着一面旗帜,从远处疾驰而来。透过漫天风雪,依稀能看到旗帜上的“雲”字。
云家军终究还是来了,只可惜,来晚了一步。
“吁。”
云毅望着安溪县洞开的大门,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竟有些不敢踏入城中。
大雪虽将血腥味掩盖,却仍能看到城门口被雪覆盖的不规则肢体,那是战争残酷的无声诉说。
“分出五百人,顺着马蹄印去追击匈奴,剩下的五百人入城,收殓尸体!”
云毅声音沉闷,拍马向前。
看着百姓家中的凄惨景象,云毅闭上了眼睛,实在不忍再看。他虽见惯了被匈奴侵略过的地方的惨状,但每次目睹,还是会忍不住心颤。
百姓何其无辜啊,他们本应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却惨遭战火的荼毒。
咬咬牙,云毅又来到了安溪县县衙。县衙被匈奴破坏得一片狼藉,各种桌椅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仿佛在诉说着曾经遭受的□□。
县衙正堂,有一血人正悬挂于房梁之上,此人身上刀痕累累,披头散发,浑身衣服被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脚下是一片干涸的血泊。
云毅脚步猛地一滞,轻轻叹了口气,让人将常和彦放下,又命人四处搜寻,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不一会儿,便有手下从砚台下搜到了一份遗书。
“吾忝为安溪之令,然今竟致城陷,万死莫赎。
吾堂弟不孝,受匈奴蛊惑,竟私启城门,纵敌寇入城。吾堂弟虽死,但大势已去。安溪百姓,因吾之失察,惨遭屠戮,家园尽毁。
身为县令,未能管束好亲属,致其犯下滔天罪行,实乃吾之过矣。
吾无颜以对圣上重托,无颜以见安溪百姓,今唯以一死,谢罪于天地,不求赎吾之罪过,只求百姓重回太平。”
“哎,救人吧,此书我会与情报一起呈于圣上。”
云毅缓缓下马,也加入了救人的队伍。只因之前送信人遭遇匈奴拦路,绕了远路,他们收到信后日夜兼程,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份迟来的救援,让人心痛不已。
云毅向着天空嘶吼了一声,双目怒睁,满眼血丝。
“若有机会,定要屠了匈奴全族!”
徐言松此时虚弱地靠着墙,双目紧闭。之前那场大火,他们在地窖里的几人都已到了极限,全凭一口气硬撑着。
后来火被大雪压灭,几人想爬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奈何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再加上一松懈,纷纷晕了过去。
“有人吗?有人在吗?”
徐言松轻轻睁开眼,耳边似乎有声音隐隐传来。
房屋残骸被云家军一点点挪开,外界的动静也愈发明显了。
“匈奴已退,云家军已接管安溪县,有人吗?”
徐言松内心还有些疑虑,不确定外面的人是否真是云家军。可地窖里几人的情况都不容乐观,那个通风口也不知被什么堵住了,空气愈发沉闷,仿佛要将他们活活憋死。
感受了一下,他的力气也在逐渐流失,连地窖口都推不开。要是再睡着,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醒来。眼下实在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轻轻抬手,从怀里拿出防身的刀子,一下一下,费力地敲击着地窖口。
“梆,梆……”
“有动静!”
一名云家军士兵听到动静,面露喜色,迅速叫来其他人,一起将地窖上盖着的木材挪开。
“嘎吱!”
随着地窖被打开,一束光如利剑般,瞬间刺破了地窖的黑暗,带来了生的希望。
徐言松拿匕首的手一软,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脚也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已然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有人在地窖里,快随我下去救人。”
徐言松被云家军从地窖背出来,放在简易担架上。很快,就有大夫过来给他把脉。
大雪暂时停歇,阳光穿透云层,重新洒在安溪县。徐言松沐浴着阳光,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流下。
“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徐言松声音沙哑,张大嘴大口呼吸着,尽情感受着清冽的空气充盈肺部的充实感,那是生命的美好滋味。
活着真好,徐言松又看了一眼太阳,浑身上下疲惫不堪,头一歪,再度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