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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万叶霜红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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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归来,四方之地不可以栖些。

昆仑千尺,寒锁不周些。

昔去云山,今念增城些。

惟愧萦心,惟魂是索些……”

沈溪行听着红枫林幽怨低哀的招魂歌声,心里忽然飘来一瞬间寒意。

他提着无双剑快步走着,想尽早穿过这片诡异的林子。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万物复苏之春,这片枫林却是倒反天罡,一改往常。

不是秋,枫叶却如经霜打过一般。

漫原红枫亘野,如方才有霜雪落,枫叶赤红如血染,给人一片萧寒冷冷之感,倒像是古书中的某种奇异现象。

他在枫林里转悠了,一直找不到走出去的路子。这才想起来,今早在茶馆时,旁坐的一胖一瘦讨论着这枫林的诡异之处。

说是什么这枫林吞人吸血的可怖之地。

想来亦是如此,这残月红枫映暗夜,招魂歌声时隐时现,让人怀疑也难怪。

他本是要从临安城出发,北上前往姑苏发掘一些往事轶闻,不料一出城便遇此荒诞,更不巧的是,他还意外与队友一时失散,乱中加乱。

枫原外,残月照山寒。

沈溪行用符纸召了一盏玄明火照路,明黄的火焰照亮脚下的泥路,黏湿的红土粘着脚底板,一步一连,布鞋与地面之间拉出的细线像是一条条红血丝。

黑夜之中,这点光亮是他心里唯一存在慰籍。他必须不眠不休地赶一夜山路,才能在破晓之前赶到红枫林的出口。

思索着什么,他差点被地上畸形的树枝绊倒。他低头一看,总觉得这条小路似曾相识。

“该不会迷路了吧?”但不应该才是,他心想。

一个时辰前,他怕天黑迷路,留了个心眼,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在一旁的树枝旁用灵力画符作印记。

就常理而言,迷路是万不可能的。

他不信邪地四处眺望身旁的景致,空气中的淡淡铁锈味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玄明火蓦然一暗,月隐星灭,风急叶动。

怀疑之际,他在枫叶尖上窥见一丝微弱的灵力。

“原来是血枫林,怪不得如此诡异,春来秋枫转霎红。”沈溪行兀自念道,他曾在古书上瞧见过这种上古邪阵。

血枫林以死尸为祭,将堆积如山的尸体埋在枫林之下,再以阵法驱动,引诱方圆百里的冤魂残魄来此。用无数冤魂喂肥枫树,使其成精。

如此一来,便可掩人耳目。常人可能会看出冤魂厉鬼,于是请人快速一锅端去,减少祸害。

但是若用枫树做挡箭牌,没个一两年,根本不会有人看出端倪。

此时,百里红枫里响起了一阵阵清零的吟唱,像是恶鬼低吟般,阴森恐怖笼罩着血色暗夜。

吟唱声浅浅,谣词在风中飘忽。

“戌亥卜,今有雨,其自北来染血林,

鼎有铭,往风栖,其自南来候人猗

三卦起,月藏云,其自中宫没天清…… ”

循环反复的唱词、尖锐冷冷的邪笑、人声重叠,来来往往不停。

“看来又惹上麻烦了。”沈溪行拔剑自语道,他方才在叶间上瞥见的一丝灵力,不过是阴风过境,将上一个死在此地的人的灵力挂在叶间。

为了降低行人的担忧罢了。

看见了这丝灵力,正代表着他已经陷入此局。

“那这下只需要找出死尸阵源地,便可将血枫林破——解?什么鬼东西。”沈溪行正思索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脚步,一路拖着被挂在天上。

一切发生得太猝不及防,他沉思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他,拖过荆棘丛生的地面,最后悬空倒挂在天上。

全身倒置着,他的神识一时混沌。几瞬之后,意识才清明缓和过来。

怎么回事?血枫林阵若是启动,不可能这般无声无息,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阵法叠加在这血枫林之上吗?沈溪行心想。

他手中拎着剑倒立着,无法挣脱一时的束缚。抬头一看,自己的脚踝上缠着一丝丝细细的红线。

红线?这不是月老庙吧……

沈溪行心里疑惑着,额间渗出一层薄汗,他往四周一看,漫天暗藏的红线骤然显现,如囚笼般包围天地,线上挂着两三个小铃铛,风来时,铃声急响,像是魔鬼低吟。

“诶?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怎么这般眼熟?”红枫林之后,突然走来一个绿衣女子。她抱着长剑,狐疑地看着沈溪行,脸上不可置信。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蓝衣弟子,衣上的朱雀暗纹沉沉,也觉得他们似曾相识。

“我想起来了!你是今早在酒楼里的那个人,哎呀呀,恶人深藏不露呀,可算让我抓到你这个罪魁祸首了。”凌重华说道,她带着弟子埋伏在此,设下阵法“守株待兔”,想将最近传闻中的犯人一网打尽。

还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逮着了。

只不过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目柔色温,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与她想象中穷凶极恶,面目狰狞地罪犯大相径庭。

“这位道友,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路过的人,不是你口中的……什么罪魁祸首。”沈溪行云淡风轻侃侃道,他抱着无双剑,自在轻松,毫无惧色。

凌重华咬着下唇,反驳道:“阁下无需为自己开脱,我凌重华自然不会以莫须有的罪名错怪于人,你杀生降祸,开脱之词,讽刺至极。”

说着,她拔出长剑,意图将他一剑毙命。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人畜无害,实则阴险狡诈,凌重华心想。

“哦?那这位道友又为什么觉得我是幕后凶手呢,不妨在我死之前告诉在下,也好让我安心归西。”沈溪行说道。

他这般无所谓,让凌重华有些气愤,明明罪祸缠身,还如此嬉皮笑脸,简直无法无天。“你身上的魔气与这片枫林的魔气同出一家,我设下的系铃阵都验证了此事,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再……”

“系铃阵?”沈溪行冷冷打断她的话,“你是凌云派的人?”

“是又如何,只要能将你就地正法。”她不再掰扯,挥剑上前。

谁知一阵凛风过,风烟迷眼,她捂着眼睛往后退了好几步。

再睁开眼睛时,只见沈溪行斩断了困制住他的红线,侧身立于潮湿的地上,身后的一轮残月,映照出他身形卓绝。

奇门遁甲、志怪妖闻、仙侠秘技自古有之,向往之人络绎不绝,得道之者寥寥无几。

而四境之内,八荒之中,修仙派“南门”独步一时,风头无两。

但众仙门察其不轨,怀疑南门利用血轨术屠戮百姓,并力发动合虚之战将其剿之。

自合虚之战后,南门没,凌云派在围剿中首当其冲,战后将南门“仙门第一”的称号取而代之,一跃成为四海之内名门仙班,无人可敌。

凌云派自诩凌云救世,为天下苍生而立,一直以来多派关门弟子外出修行,济世斩恶,斩妖除魔。

这次围剿他,也是把他当成了祸世乱法之人。

在沈溪行看来,凌云派信誓旦旦的为世济民,不过是自诩悬世照明之镜,而言过其实者,泛泛有余。

谁让他是不可饶恕的南门残党,死不足惜的乱臣贼子。

凌重华一时怔愣,她也没自报家门,不明白他怎么知道了自己出自何门何派。她把这一切归结于凌云派名气太大,佳名远扬。

“是又如何,替天行道难道还分门派吗?”她斥责道,随即让身后的同门列阵施法。

“从一开始,你便弄错了。”沈溪行冷面直言,腕间青筋凸出,好似在隐忍着什么,却不敢形色露于面。“这枫林里的魔气,出自血枫林阵。”

什么血枫林,还狡辩什么呀,她心想,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凌云派的系铃阵会自动抓住气源相同之人,血枫林我倒是没听说过,但单单看着一条,便可定你的死罪。”

运作系铃阵者,以自身血液嗜血为盟,时常由三四人为一组,用特制红线围成八卦圈,后将人徐徐困之。

气源相同者,以其相吸。凌重华把这林子里的魔气引入系铃阵中,找到了身上同样有魔气的沈溪行,所以她才这般牟定坚决。

见沈溪行不说话,她以为他认罪放弃抵抗了。

下一秒,事遇转机。

沈溪行提着剑忽然向她冲来,她避之不及,傻愣愣在在原地。

咻的一声——

凌重华紧急之下,把长剑横在面前,希望可以挡住一点突如其来的攻击。

无双剑路过她的发边,一剑落到她身后。

寒月下,他如玉的脸庞上泛着浓烈的杀气,眼神如冬夜的寒冰,飘着肃杀的寒气,或许是太过气愤,浅色的瞳孔旁有一丝丝淡淡的血痕。

“注意身后。”沈溪行站在她身后,脸上粘着击退厉鬼时溅出的血点。

凌重华回身看,惊奇的发现身后的同门全沉默不语,安安静静像是睡去了般。

如果他们不是被树杈穿心,被挂在树枝上的话。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声音哽咽着,握剑的手颤抖着,泪从眼眶中滑落,悲不自胜。“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

沈溪行听见前半句时,心里还疑惑着她为什么这么说,人是血枫林杀的又不是他杀的。可后半句话一出来,他心里的困惑彻彻底底泯灭,他想起合虚之战时死去的师兄师姐,心里悲切遂生。

“那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他自言自语道。

凌重华沉浸在悲伤之中,把他的话当成了讽刺。

她挥剑刺向沈溪行,完全失去了理智,剑锋凌乱,东倒西歪。

“冷静一点,听风里的声音!”他抵着她的剑,大声喊道,但仍唤不回她的理智。

风中絮语很多,漫无目的地继续歌唱着。

“三卦起,月藏云,其自中宫没天清。

两爻变,星吞月,其自西来对惊门。

六亲疏,山泽变,其自东来枫含血。”

歌谣声越来越大,也愈发尖锐了起来。

他们双剑相抵着,霎时间,红枫林里地动山摇,四方之地龟裂,一条条带着倒刺的树干拔地而起,在风中龙飞凤舞,歪歪扭扭颠簸着。

那几个死在树杈上的凌云派弟子被树干带到地下,一阵阵骨裂的声音骇人。

“什么鬼,你——我……我的脚。”凌重华不解周围的变化,转眼间,她被一条树枝缠住脚踝,生硬地拉到地底。

沈溪行也反应不及,也被树枝拉到地底。穿过地底时,他亲眼目睹了红枫林之下血色重重地厚土,那不是土壤自带的铁元素,腥重恶臭令人作呕。

万叶霜红下,可怜白骨生。

哐当一声——

沈溪行脑袋磕地,狼狈在地表之下滚了好几圈,无双剑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发出一阵混沌金属声。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快晕了过去,他还嘴硬道:“怎么还不结束?”

说完便后悔了,昏死前还倔强着,“算了,梦里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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