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哥说马上就到。”
跟江迩去食堂的路上孙千远才想起来早上忘记回答的话，他双手揣兜问江迩：“你想去哪个食堂？”
孙千远在吃食上一直拿不定主意，这句话之后往往会再伴随一句——
“你想吃什么？”
江迩早先还以为他是在迁就自己，不过一段时间下来他也就明白了对方是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孙千远很少会跳出既定的安排去做别的，他更喜欢被别人全盘掌控，做闯关任务一般应对别人给出的条条框框。
有的安排太超过他的预想了才会皱着眉头吐槽一句好难。
“吃小笼包吧。”
江迩帮他拿定了主意，说完看孙千远，没皱眉头没嘟嘴，看来是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
自打升上高三他们的体育课就微妙地消失了，有时一个月里赶上一次好天气才会把他们放出去撒欢。
王小帅和他们的体育课轮在了一起，下楼时两拨人撞上正好顺路下去了。
“小孙，要不要打篮球！”
王小帅手里拎着球袋，下了教学楼一路不消停，一会儿转到孙千远旁边一会儿转到郑嘉身边。
郑嘉是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眼皮偶尔艰难地抬起来，很像在对着他们翻白眼，加上他冷淡平直的声音，愈发显得惹不得。
王小帅眼睛从来不看该看的，绕到郑嘉面前一个没注意踢到石子还给对方绊了一跤。
郑嘉一个踉跄，瞌睡都跑了，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他：“王小帅你别这么冒失！”
王小帅跟他那么长了，那些歹话也听得差不多了，现在听到根本不往心里去，反而是这种正经一点的话会让他收敛起来。
他们绕得是条小路，直奔操场，王小帅安静片刻，抬头看前面甩出他们一截的身影，突然神经兮兮地戳了下孙千远。
“小孙，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孙千远被他绊住脚步，看着前面江迩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焦躁，说：“那就别说。”
王小帅碰了一鼻子灰，那点对八卦的兴奋已经灭得不能再灭了，嘟囔了一句不敢造次了，嘴中那句“学霸对你心思好像不单纯”直接被堵了回来。
罢了罢了，可能是他想的太多了，那种姿势不一定是亲吻，也有很多别的可能啊，只不过……让他起疑的不是那个堆叠的姿势，而是江迩突然直起身看自己的那一眼。
那么迅疾，就像是，就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一样。
虽说是带他们下来上体育课，但体育老师下来后只是点了个名字就解散了队伍，班里男生大多去打篮球了，少半女生自己带了羽毛球拍，至于剩下的人不是选择围着操场散步就是偷偷回教室了。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跑跑跳跳，孙千远跟郑嘉打了个招呼就走向了回教室的小队伍。
经过宣传栏的时候孙千远停住脚步，透明玻璃窗后是一排优秀学生，江迩赫然在内，至于他，孙千远挪了一步，在另一个并列的宣传栏里看见了自己。
那是一张合影，前几天广播让优秀宿舍宿舍长下去拍照，没想到是贴在这里了。
他虚虚比划了一阵，自己隐没在两个男生后面，只露出上半截身子，和江迩的大头照隔着差不多一米距离。
很遥远呢。
现在还能有个具体的数值，等自己完成任务了他们就直接跨时空了，到时候想见面根本没有盼头。
孙千远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没想到身后有人叫住他。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和江迩从未约定过一同行动，多是赶上了才会在一起，赶不上就算了，孙千远自己并没有特别刻意地留意对方的行踪。
“刚才准备回教室了，经过的时候看一眼。”
他随意一指江迩的照片，自从有了“兄弟”这块朦朦胧胧的布罩在中间，他在对方面前自然了很多。
江迩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看见那张很熟悉的脸，面无表情，冷硬得很。
“有什么好看的，都没有笑。”
孙千远闻言笑了一下，问他：“为什么这么嫌弃？很好看啊。”
江迩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凝望着那张脸，声音很轻又字字清楚。
“你不是更喜欢笑着的吗？”
话题竟然转回到自己的喜好上，孙千远愣神了一秒，没说话。
回到教室才觉出氛围有些怪，里面空荡荡的，刚才走在他们前面的人了无踪迹，凭空消失了一般。他和江迩路上没说话，沉默中江迩像是在酝酿什么能让孙千远难以回答的问题。
这个不妙的感觉叫孙千远脚步匆匆，稳稳当当坐上座位高高飘荡的心才有了着陆点。
他看了眼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只剩下十天了，短短十天，高考之后他们会各奔东西，按照原著郑嘉和江迩会去同一个学校，至于炮灰一二号，他们会在这个地方庸碌一生。
故事是为了主角书写的。
但如今剧情偏移得厉害，江迩和郑嘉会不会就此错开，天南海北各奔东西，以后再无交集，这样一来，他又该何去何从呢，先不说他，原主呢？他和外婆会怎样呢？
希望上天给他一个让一切重回轨道的机遇。
高考的那几天没有预想中来得紧张，考完后的那天傍晚江迩依旧是独自回的家，厨房什么都没有，微信聊天框里也静悄悄的，半小时前发给孙千远的信息还没有得到回应。
可能是先去看他外婆了，这样想着江迩伸手从橱柜上取下一包挂面，放进滚水里很快就软了下来。
阳光刺眼，撒进厨房里有几分不真实感，热气熏得空气都翻滚扭曲，男生伸手搅拌着，下筷子盛碗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江迩关了抽烟机，隆隆噪音顷刻间消失不见，不过给他发来信息的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人。
王小帅总算把他那个头悬梁锥刺股的头像换下来了，现在是一副色彩明亮的抽象画。
能让整个手机屏幕都亮起来。
王小帅在喊他出去庆祝。
高考也算得上是一件人生大事，怎么不和家人在一起反而来约他，江迩翻了翻他轰炸刷屏的消息。
在里面找到了个确切时间，是后天。
“明天我要大睡一场来补偿我这几百天缺的觉，后天叫上小孙和郑哥我们一起吃顿饭呗。”
有孙千远这个关键字，江迩很快回复他。
“好。”
孙千远的确如江迩想的那样，高考结束后他第一时间去看外婆了，路上遇见很多手捧鲜花的家长，在学校门口围了很大一圈。
他不需要费尽心思去找家长，低垂着头在人群中穿梭，也没费多大功夫就到了熟悉的街道。
为高考生提供矿泉水还有涂卡笔的棚子已经收起来了，孙千远看见几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志愿者已经走了。
一切都短暂地尘埃落定了，可心里却不平静起来，心脏跳动得不同寻常，不是紧张，不是兴奋，孙千远闭上眼睛，感受到那似乎是一种对未来的茫然无措。
以后的路该怎样去走呢？
孙千远结束高考后的第一通电话是何穗打过来的，她那边还有嘈杂的人声，估计是在校门口找到家长就要过了手机，语气很是兴高采烈。
“孙千远！我们高考结束了！”
女孩儿的雀跃隔着屏幕都洋溢出来，孙千远站在公交站牌前，听着那头的女生畅想未来。
“我要先把头发染成粉色的，然后去挑裙子，换手机，”女生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说，“再然后，孙千远，你，要不要出来见我。”
又一班公交车来了，身边人和他擦肩而过，巧得很，所有人都在等这一辆，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暖风呼啸而过。
这个时候已经很燥热难耐了，他的手机太差劲了，呼呼往外发散着热气，烫的耳朵和颊侧都有些不舒服，他换了下手。
“何穗，我要上公交车了，下次再聊好吗？”
那边女生很久没有说话，但听筒里也没传来忙音，孙千远又等了片刻，将手机又倒回另一只手。
“孙千远，虽然你这几个月很变了很多，有些不同以往，但是，但是你怎么拒绝人还是这样拐弯抹角啊。”
何穗这一句话比先前那句犹犹豫豫的连贯多了，她似乎是吸了下鼻子，又说：“那好啦，你先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电话被挂断，自动弹回到原来的画面，孙千远垂头看去，下一班公交在十分钟后。
好了，孙千远这次体会到了高考后的不同了。
他们都大胆起来了，不管是何穗还是他，听到何穗说的他和之前不一样了，虽然心脏紧缩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想自己有些向江迩靠拢了。
如此平静，甚至都趋于冷酷。
手里光亮将要消失时又弹出了一条新消息，他指腹蹭了一下，屏幕慢吞吞显现出江迩的名字。
孙千远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句邀请，顾忌着什么没有回答。
公交车终于来了，他要按照既定不变的计划去做事了。
希望原书剧情也能如此，就算是留他一人痛苦也没关系，反正这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