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机客服再见后的下一秒，孙千远就被王小帅拖进了政教处。
“想啥呢叫你几声都没反应。”
孙千远掰开他的手，救出了自己被抓出褶的衣领一阵心疼。
心疼过后，他问：“就走神了一会儿，现在轮到咱们了？”
郑嘉两人已经打过叫家长电话准备卷铺盖回家了，政教处刚空出来就有人叫他们进去找葛主任。
王小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两人就到了葛主任面前。
孙千远随意扫了眼，桌上陶瓷杯里的茶水已经见底了，估计他刚才对郑嘉他们没少说教。
两人谁也没开口，等着葛主任批，没成想对方只是懒懒一抬手，说：“教务系统上一个人扣两分，外加打扫水房一周，有问题吗？”
这谁敢有问题，不让他们叫家长回家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葛主任：“行了马上就升高三了，学习要紧，你们先回去上自习吧。”
正是中间自习的时候，楼道里空荡的都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音。
“哎，你说今儿是不是天降红光了，葛主任居然没罚咱们。”
孙千远怪异地看他一眼，心道去擦水房不算罚吗。
王小帅许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搭住他肩膀道：“你一看就没被叫过家长。你想想，你要是因为打架被叫家长，到时候政教处里主任对你一顿批，家长也指着鼻子数落，还得跟主任说好话你什么滋味。”
王小帅搓了下自己发顶：“多尴尬多羞耻啊。”
孙千远从小到大还没发愁过叫家长，不是他多乖巧，属实是没硬性条件，他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无亲无故，住过的最长久，最让他感到安心的房子还是学校的上下铺。
“好了，我先进去了啊。”他挣脱了王小帅，一只手放在教室门把手上已经推开了一条细缝。
教室里格外安静，王小帅压低声音哀怨地叫了一嗓子。
“又不跟我去厕所啊!”
孙千远是从后门进去的，里面绝大部分同学都伏低身子做作业，极少数张望着回头见是孙千远又大起胆子继续窃窃私语。
郑嘉已经在收拾书包了，看见他指了下中间小推车，低声道：“零食都放里面了，这几天藏着点，期末周估计会查。”
小推车底下两层露出花花绿绿的包装袋，还有一个熟悉的手工香囊。
孙千远胃里已经隐隐不舒服起来了，站在桌子边问：“郑哥，你这次回家不带着礼物吗？”
那个手工香囊是郑嘉熬了好几节自习做出来的，淡蓝色布料上绣着一只黄色康乃馨，郑嘉之前随口提了句是送妈妈的生日礼物。
郑嘉闻言低头扫了眼，他站起来高出孙千远很多，揉了下他的发顶道：“不带了，她这几天心情不会好的，送了也是扔垃圾桶。”
说完便擦身走了。
连着被揉了两次头发，头顶乱糟糟的，孙千远整理了好久，借玻璃窗看才正常些许。
周遭一片寂静，偶尔从后面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
孙千远拿出了何穗塞给他的纸条，巴掌大的纸上密密麻麻爬着小作文。
——你和江迩加上微信了没，既然咱们以后都要去看小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跟他没事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而且我还发现你们住一个小区，晚上还能一起回家，羡慕，我们那边没几个在九中上学的，找个伴都难……
后面话题逐渐跑偏，都是些吐槽，孙千远只是囫囵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他刚和江迩道过歉，对方似乎也接受了，那他们现在勉强算是一对普通同学，如果自己提议晚上一起回家，江迩应该不会拒绝吧。
不行不行，还是算了，万一他和江迩关系突飞猛进，等郑嘉觉醒主角攻身份会不会吃醋啊。
自己毕竟还挂着个郑哥小弟的头衔，如此处心积虑接近主角受实在不可取。
他打了个寒战，胡乱抓了一张卷子准备做题，看了半天又悻悻放下了。
郑嘉走就走了，还落下一套英语题放在他桌上，要问孙千远不喜欢的科目，那每一科都抛不开，英语算是其中翘楚。
他把那套卷子抹平放在郑嘉桌子，又干脆了当地盖了个笔记本，半个英文字母都露不出来。
做完了抬头，何穗正伸着脖子看这边。
孙千远：？
据王小帅所说，在孙千远和他们混在一起后何穗就很少找他说话了，他还以为两人断了呢，没想到这几天何穗又开始找他了。
孙千远虽然没原主记忆，但根据微信消息和日记本能推理出真相不是这样的。何穗只是跟他在学校里避嫌，实际上两人在校外，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依旧关系密切。
他不奇怪何穗的做法，毕竟郑嘉出过的“风头”不少，原主跟在他身后也是搅屎棍一般声名狼藉，别人不想和他走的太近沾上泥点子也是正常的。
孙千远朝她一笑，很快低下头，女生也转过身子继续写作业。
他们现在是高二下学期，不比高一松散，也没到高三那么紧迫，晚上只有两节自习加一节小课。
孙千远经历过一次高考了，那些题目虽然陌生了点但重新拾起来并不难，第二节自习接近尾声时他处理数学卷已经得心应手起来。
王小帅跨了半个班来找他，见到那张满满当当的卷子登时一惊，问：“你上科技了？”
这也太小看自己了，孙千远摇头晃脑：“其实我之前都是装的，给郑哥留点面子。”
郑嘉不在身边，没有人压制的孙千远就活泼许多，弹了下王小帅举着的薄纸，道：“想抄就拿去。”
王小帅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才不信一节多自习他就能做完整套卷子，勾头向他桌兜一看，那里正露出一角熟悉的答案。
他刚抄过，对那个几何图形很有印象，毫不留情拆穿他：“还装上了，自己拿答案抄手都冒烟了吧。”
只是看了几题熟悉下解题思路而已……
顺着他鄙夷的眼神，孙千远也看到了，手下一动把那东西塞得严严实实，另起话头：“找我来干嘛？”
想到此行的目的王小帅登时精神了，兴冲冲冲他招手，一手掩唇轻声道：“郑哥感谢咱俩今天的挺身而出，准备今天放学请咱们一顿。”
原来是这个，孙千远没多大兴趣，下意识推脱。
“哎千远，你怎么也得给郑哥个面子，不去不行，放学等着我。”
孙千远还想拒绝，王小帅已经跑了，他看着那人的背影一阵头大。
“郑哥说不去不行？”
王小帅嘴里叼着根冰棒，原本是买了两根，只是孙千远有胃病无福消受只能他自己解决了。
他含含糊糊道：“昂，郑哥给我发的短信。”
那怎么不给我发？孙千远思忖着，心底升腾出不详的预感。
“你确定是郑哥？”
他们越走越空旷，越走越偏离大路，路灯亮起昏黄的光，映出憧憧树影。
王小帅拍死了一只停在脑门吸血的蚊子，也拍的醒了些神，咕哝着：“是郑哥没错啊，你看，还署名了。”
孙千远勾头一看，短信最后的确写着个郑，但这根本不符合郑嘉作风啊——他可不会费神去记炮灰的电话。
微信联系还差不多。
而且根据王小帅的尿性，他心大的要命，才不会去查郑嘉的手机号和这个发短信的是不是一个。
两人停下脚步，都从对方的难看的脸色中想到什么，拔腿就跑。
“我草，你们玩阴的！”
两人没跑出几步就被包抄围困起来，有个熟悉的身影推开拦在他们前面的体育生缓缓走近，最终在路灯下现出全貌。
是那个和郑嘉打起来的瘦高男生。
“郑嘉为了保你俩撒谎，可以，毕竟我也不想牵连我弟兄们。不过凭什么我挨批回家，还得写检讨，你们在班里坐的舒坦？”
“哪舒坦了，我们被罚扫水房一周呢！”
王小帅一胳膊挡在孙千远身前，指着男生鼻子跳脚。
“有话好好说，别整这些幺蛾子，被学校知道有你们好看的。”
那男生闻言笑了下，连连摆手：“不不不，快高三了我们还能再学校待多久？我管你们扫水房扫厕所，今天这口恶气我必须出了。”
这男生站在昏暗灯光下，看着就阴恻恻的，左右活动了下脖颈，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叮咚——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情节，依旧是从孙千远身上传来的声音。
他的手机就放在裤兜里，发亮时隔着校服裤亮出一片白色痕迹。
那男生离他们不算远，伸着手中的棒球棍拨开王小帅的手，命令孙千远把手机交出来。
孙千远好脾气地微笑道：“我外婆喊我回家吃夜宵呢。”
男生懒得听他废话，棒球棍作势就要砸在他小臂上，孙千远赶紧掏出手机跳开。
“给给给，大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见孙千远识时务，那人又晃了晃棍子，叫他递过来。
手机亮度适中，摁亮屏幕新通知就停在锁屏界面，那人看到了新发的微信消息。
——我没事，要不是你来我打完就跑了，本来就是为了不住宿才这么做。
男生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在校服上滚了一下掉在地上。
他还想再看对方回的消息结果屏幕长时间没被触摸自动息屏了。这手机不知道用几年了，按键触屏都不好使，他捣鼓半天还是都不见动静。
“草，玩老子呢，不想住宿就来故意找老子麻烦。”盛怒之下的男生直接把手机砸在地上，铁盒子弹了两下静静不动了。
“兄弟们给我上！”
孙千远看到自己手机被狠狠砸向地面心痛得无以复加，还来不及悼念就被王小帅扯着逃命。
王小帅一手抓牢他，一手把迎面冲来的几个男生推开，闭紧嘴巴狂奔。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带着孙千狂奔两分钟，身后缀着混杂的脚步声，猝然间后脑一道破空声逼近。
被拽着手臂的孙千远回头看竟是一根迎面而来的粗壮棍子。
电光石火间孙千远推开他，大吼：“分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