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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磨镜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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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欲晓,曙色微茫。

街上卖早食摊贩正当忙碌,官员也在朝中争论得面红耳赤。

最近受人关注、牵连甚广的贪|污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它惊动了天子。

莫要说这案子的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公然侵吞赈济款银,抢占庄户田地,插手科举协助舞弊等等重大恶行,就是大多数官员也做过些“合法贪污”,像是踢斛淋尖、包揽征收、折色之法。

历朝历代官员里除去少数人,又有几个坚守本心,留得清白在人间?

不过朝中官员争执的地方不在于这案子本身,而在于它能够拖谁下水。

段寄云拿着笏板,耳边是文臣们慷慨激昂的辩驳,敛眉瞧着石砖缝隙思索。

下值后是要去寻人的,就是昨日孙知礼告诉他的连府那几个。

段寄云知道自己周身仍有肃杀之气,加上不善言辞,未必能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

孙知礼本想也一同来的,但此事与他并无多大关联,他能够告诉他们那些事以及连府人脉已是极好的。

今晨段寄云特意乘马车来上朝,带着驾车的王顺事情会简单些,他想王顺与那些人或许会有很多话能说。

等他理顺思路,却发现众人已经换了下个议题。

等到一声退朝,段寄云跟着乌泱泱的人群向外走。

“寄云。”

段寄云听到身后楚烨的声音,缓下了脚步。

“段风现下如何?”

“案子尚未开始受审,只是关着。”

楚烨点头,从袖袋中取出一个信封,“关于段风和那姑娘之间的事情我要人去查了,连带着那姑娘和之前的翠翠姑娘一并查了。”

“多谢。”

“谢什么,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及时告诉我,我可能注意不到。”

段寄云本想拒绝,抬眼看见楚烨眼下些许青黑。

贪污案由楚律牵头督办,查出来的东西错综复杂,又有很多人都在盯着,不敢有所差池。

秦婉荷身子弱,这几日天气回春,温度差异大,染了病,也是要楚烨分心去照看的。

“好”,段寄云不忍他再分心到自己这边,点头答应,让楚烨放心。

“殿下,侯爷。”宫中太监追上两人后行礼。

“何事?”楚烨问道。

“回禀秦王殿下,皇后娘娘今日思虑您得紧,今早特意让小的在此候着,好请您去看看。”

“寄云,我先去给母后请安。”与段寄云说好后,楚烨转头要小厮带路,先一步离开。

段寄云转身继续向前走,没走几步,又碰上请他去的太监。

他到的是御书房,那里原先有一块半透的碎玉琉璃屏风,刻下换成了绘制有奔流山河社稷图的屏风,太监将他请到屏风后,要他就在后面候着,等待皇帝传唤。

段寄云立在屏风后,从外面并不能瞧见里面还有人,相当于藏在了里面。

不过一会,一群文臣拥着楚律进了御书房。

书房内早已备下笔墨纸砚。

金尚在一旁恭敬地研磨,楚律提笔挥墨。

段寄云从缝隙中隐约看见围在楚律周围的几个人,最靠近的是柳冠清,在旁边几个文臣是今早朝会上争执激烈的几人。

两人来了,行礼之后也和文臣凑到一起。

鸾舞蛇惊,行云流水。

楚律收笔,金尚就将几方御印呈了上来。

盖好印章,一个二个都是科举千军万马杀出来的能臣,自然不吝啬华丽的辞藻去形容楚律的字。

刻下朝堂上针锋相对的几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柳卿你怎么看?”

刚刚夸赞的人中并没有一直站在文臣首位的柳冠清。

听到楚律叫他,柳冠清本来蹙起的眉毛微微舒展。

“陛下的字铁画银钩,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再多的辞藻诸位大人都已经夸奖过了,臣再说不过是重复几位大人的话罢了。臣只是在思索您写这‘淡泊名利’四字是何用意。”

楚律挑眉,“你有如何体悟,不妨说说看。”

“有先贤圣人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先帝也曾告诫诸臣,以身报国、淡泊名利。”

“臣以为,在书房的臣等都是天子门生,都是名利双收之辈。”

“陛下与先帝都提醒臣等要淡泊名利,并非是让我等消极厌世、不作为。”

楚律放下擦手的帕子,“你以为是如何?”

“淡泊名利其本意是讲不把眼前的名利看得清淡,就无法培养高尚的品德;不能做到内心安宁平静,就不能实现远大的目标。”

“臣以为,‘一身之利无谋也,而利天下者则谋之;一时之利无谋也,而利万世者则谋之’名利如浮云,志存高远,一心为公才是正道。”

“再结合最近众人关注的贪污一案,陛下这是在告诫臣等‘居官以正己为先,不独当戒利,亦当远名’,是在提醒臣等为官从政不单要警惕金钱的侵蚀,还应当远离功名的诱惑,不谋一时之利,而谋万世之利。”

“说得好!”楚律展颜。

其余文官连连称是,拍手叫好。

楚烨点头,“为官自当为民……”

立在屏风后的段寄云已经有些不知所云,迷茫地用力眨了眨眼睛,可神思总是不自觉地向外飘散,隐约听到了几个词汇“贪|污|受|贿”“办事”“通融”。

“武威侯,侯爷?”

段寄云回神,见金尚已经候在屏风一侧等他出去。

“臣段寄云参见陛下。”段寄云行礼。

楚律免礼,叫他过去看字。

还是“淡泊名利”四个字。

“你如何看?”

“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段寄云现学现卖,刚刚那些文官在夸字的时候,他特意记下了两个词语,这不就用上了,有种考试押对题的欢喜感。

“还有呢?”楚律看人迷茫,就知道他刚刚走神了,“这四个字你有何见解?”

原来不是押对题,是压根没看题啊。

“臣无解。”段寄云破罐子破摔。

楚律看着眼前这个躬身作揖的青年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是叹了一口气。

从前暂时教授他们课业时候就是这般,此人实心眼,不会就是不会,从不辩解,你若是罚他,他也老老实实受着,不会偷奸耍滑或者歪心思。

“你以为这贪污案当如何?”

“这等劳民伤财,应当连根拔起,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若是此事牵连甚广呢?半个朝廷都搭进去呢?”

“这……”

段寄云六岁时父母双亡,兄长从军未归。

他凭着兄长书信,一路流浪,追军千里找到段非,之后就长在军营中。

流亡的路上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的日子,偶尔也会收到“小善”。

等他找到了段非,生活在本就是赏罚分明的军中,一人成了两个对立面,战事谋略波诡云谲只为取得胜利,为人处世却又非黑即白,治下严明。

纵然是他战功赫赫,在官场也不过是初出茅庐的稚子。

他只知道错了的事要罚,对的事要赏。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能料定之后会发生什么,每一天可能都是最后一天,因此他看着平淡寡言,甚至有一种执拗般的木讷,做事刚直,却比任何人都要热烈,一如赤子。

有很多事他回来之后跟着楚烨学了个皮毛,也明白了很多自己过去不承想的事情。

初到康京进入官场的时候,他不明白一件简单的事为何要如此复杂,众人争辩不休,直接做不就好了,慢慢又知道他们的争辩看似无理取闹,却又给百姓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直来直往,他们政策怀柔,但殊途同归。

楚律刻下考问他,他的思维依旧是直来直往,或者说他坚持如此。

话说出口之前,段寄云也知道这样是不应该的,至少在面对朝堂上这些事的时候是这样,但是他无法去让自己变得曲里拐弯,那样有违自己的信条。

贪污案伤害到了百姓,威胁到了国家,就应当连根拔起,以儆效尤,他想不到其中盘根错节的利益,拿着一柄长枪直来直去的,哪会知道什么踢斛淋尖、包揽征收、折色之法。

“官场之道,柔者常存,刚者易折。”

楚律对上段寄云诚恳求学的眼神,长叹一息。

“你可记得我教你的‘围师必阙,穷寇勿迫’?”

段寄云点头,“包围敌人时不可四面全围,要留有缺口,给敌人以希望,防止全围后敌人背水一战。”

“那如今你提出的应对他们之策是如何?”

“是……”段寄云思索,“全围。”

此事明里暗里牵连甚广,若是真的一网打尽,未必不可能让他们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若真如此,反倒坏了好心办坏事了。

现下他明白楚烨的疲惫之处了,此事若是轻易了结,丝毫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寒心的是“载舟”的百姓,若是像是段寄云说的那般严惩,伤得是“舟上”的官员,他们手中可都是有“刀”的。

这件事要解决好,要把握其中的度并不容易。

“臣受教了。”

此人一点就通,偏生执拗。

“清者不能自清之事,也不要乱动歪脑筋,不要想着行贿知道了吗?”

段寄云迷茫地点了点头。

楚律挥挥手要人退下。

“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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