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应秋满一边忙着毕设,一边要去《圆圈2》拍摄现场,被要求跟着应康程学一些东西。
虽说应秋满完全没打算入这行,也完全不感兴趣,但应康程已经说了:“花海以后交给你,这些还是需要懂一下的。”
因此他不得不去,且去了更多是挑凌熠有通告的时候,两人能有个伴儿。
“你看到他刚那眼神没,我这棍子真想甩他脸上去!”凌熠一边不动声色地看剧本,一边低声跟应秋满吐槽。
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浅笑,奈何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应秋满得益于两重身份,因此拿了凌熠的剧本提前知道了不少剧情。
昔日侦探解救诸多受困儿童的侦探,年老后开了家儿童福利院,结果又遇上悬案。
凌熠的戏份主要在开头和结尾,给主角提供一些证据和指引,应秋满读完前面的,想对照到现实里,却一头雾水,不知从何下手。
洋娃娃在剧本开头就出现了,是凶手之一的标志,也是表现复仇和镜头恐怖感的工具之一。
这种表现形式很常见,而且那洋娃娃单看也挺可爱的。
应秋满下了房车准备去找应康程,不想迎面撞上来一个小孩儿,大概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打扮得跟那个洋娃娃一模一样,脸上化着妆,不知道是要去拍摄,还是刚拍完回来,急匆匆地撞上了应秋满。
小孩儿脸上因出汗脱妆,还在他身上留下一个粉底印儿。
那小孩儿见状慌张得不行,眼睛里噙着泪水,嘴巴撇着就要哭出来,应秋满忙蹲下来安慰。
“没事哦,不要哭啦!”他嗓音很好听,但小孩儿却并没有因此镇静下来,反而更害怕起来,浑身颤栗起来,他正要去拍拍,小孩儿却侧身躲开了他,眼睛里闪烁着警惕。
应秋满看出这孩子对自己有些敌视,但他又确实太害怕了,一直缩着后退,一只手抓在凌熠房车的门边。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应秋满自知自己可能给孩子造成了什么误会,对方很明显是来找凌熠的,于是他没有着急离开,等在一边。
不多会儿凌熠拍摄完回来休息,看见房车门口一大一小站着两人,走过去在小孩儿头顶和蔼地抚摸着,低下头问道:“怎么啦,来找我玩吗?”
小孩儿没有回答,而是抬眸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应秋满。
应秋满被他这么一看,心里有些憋屈,虽说自己不是很了解小孩儿,但也还算是个看起来和善的人,不至于第一印象就让小孩子讨厌吧?
“这是凌爷爷的儿子,不用害怕的,想吃小蛋糕吗,到我放车里拿?”
小孩儿听到凌熠的话放松了一点警惕,小脑袋轻轻点了两下,跟着凌熠上了房车,但回身看到应秋满也进来了之后,还是畏缩着朝凌熠旁边挤了挤。
“…………”
应秋满很是无辜,坐得离他们远了些。
但这还是不妨碍小孩儿顶着一张憋了一肚子委屈要说,然而应秋满在这儿所以不敢说。
最终,凌熠给应秋满使了个眼色,于是应秋满只好按照原定计划去找应康程。
应康程的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坐在导演棚里指导着几个远景镜头。
偏复古的建筑在镜头里显得十分古朴安宁,抬高后拍向远处一片森林,一行鸟儿被惊起,排着队飞向高空,最后推远定格在鸟飞远的画面上。
这是故事开篇,是一种恬静美好的温馨感。
“你觉得这块儿能怎么融进去一些科技感的东西?”应康程注意到应秋满的到来,但没有询问来意,目光一直定在自己的镜头上,等着应秋满给自己一些意见。
应秋满对于应康程的问题没有多好的意见,但他拿到了剧本,也知道这关于一些生物方面的东西,于是说道:“把飞远的鸟群排列成DNA双螺旋的结构。”
这也是之前宣传海报里出现过的东西,在开头放出来既是呼应,也能暗示故事核心——器官买卖。
应康程听完觉得很不错,又跟旁边技术组的聊了起来。应秋满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良久才找到机会说话:“外公,学校那边项目最近要赶进度,这几天就先不来了。”
“哦,好,忙去吧!”应康程没再管应秋满。
应秋满报备完离开,走前又绕回凌熠那边。
小孩儿已经离开了,凌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见到应秋满想说,但又半天没说出口。
应秋满猜测了一些不好的结果,心里放心不下,追着问了点东西出来。
“我在取证,这事儿只能防范,还不能现在就撕破脸。”凌熠气得偏头痛,坐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
但说要取证,应康程的行为谨慎,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这才是凌熠头疼的主要原因。他总不可能为了证据,把一个孩子送入虎口。
凌熠二十多年跟着应康程合作过五六部戏,他喜欢小孩子,跟片场的小朋友都有不错的关系,因此或多或少知道了应康程的恶行,他也用过不少办法去抓过,但对方既狡猾又谨慎,做事根本不留证据。
“有想过在他休息室监听吗?”应秋满问。
针孔摄像和录音笔都用过,但对方好像是进门就能感觉到一样,竟然一点证据也没得到。
凌熠闻言,愤恨道:“谁知道那个老狐狸用的什么手段,进门两分钟就能发现!”
这不奇怪,能在别人的手机里装监视程序,应康程手里也一定有能检测到这些信号的东西,所以才能每次都规避掉。
但他这个年纪实施犯罪,除了拍到影像,录到声音,让小朋友做人证外,真的没有办法抓到什么证据了。
录像录音会被发现规避,让小孩子站出来作证更是一种二次伤害,而且没有确凿的证据,难保对方会耍什么花招来反咬他们一口。
凌熠越想越气,干脆决定直接罢工!
两人一起到医院的时候,小朋友刚好结束了心理治疗,蔫蔫地拉着医生的衣角,怯生生地望着门外的两人。
“小孩子心理很强大,你们干预得也很及时,暂时害怕和愤怒的情绪比较多,正确引导很快就能走出来的。”女声恬淡的声音很能治愈孩子,即便公事公办的严肃话语,都让应秋满感觉到舒适。
“嗯,好的,谢谢您。”
应秋满和孩子的妈妈听医生说完大致的情况后,出门看到凌熠正拉着孩子说话。小朋友跟徐帷徐筠差不多大,但看起来有些偏瘦了。
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是徐漱元塞进来的,平时还会在他包里塞点别的吃的,但现在包在车上没拿过来,身上就带着这么点。
“吃完我包里还有的。”应秋满半蹲着看他,但对方眼里的警惕没减,顿了顿又想起什么,抬眸去看身后的凌熠,像是在确定什么。
凌熠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对小朋友到:“这位叔叔是爷爷的儿子,你不用害怕。”
“可是他叫那个人是外公,那个人对他很好。”小朋友的声音冷冷的好似没什么情绪,似乎是在装大人身上的镇定。
小朋友听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他只认自己看见的、听见的。
应秋满没有跟他讲什么道理,而是凑近了凌熠:“我跟外公是假玩,跟爸爸才是真玩,不然我也不能来这儿看你是不是?”
他说完,小朋友眨巴两下眼睛,好像是接受了,凌熠笑着看他们,心里想:小满竟然还有这种稚气的想法。
然而他转念又想,怕不是被元元带坏了吧?随身带零食这事儿,怎么看都觉得是徐漱元能干得出来的。
凌熠思维跑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应秋满已经牵上小朋友的手了,甚至小朋友另一只手主动伸去了应秋满的口袋里,结果什么也没掏出来。
“都给你啦,等会儿回车上再给你拿好不好?”应秋满哄小孩儿的样子跟平时没有太大区别,依然是淡漠得有些疏离的,但从眼睛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应该很好。
所以小朋友这种特别会看眼睛情绪的,才能跟他玩得特别好吧?
应秋满要牵起小朋友离开,抬眸想要先询问凌熠的意见,但忽然撞进一汪静谧的清泉里,对方含笑的眼睛正看着他,让他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等孩子父母一起吧。”凌熠没有过多的解释,应秋满心下明了,于是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跟他说道:“那叔叔现在去车上给你拿零食吧。”
应秋满的背包里装了电脑,其实也装不了太多的零食了,拎过来的时候一个大包,结果打开其实里面没有很多,大多还不是十一二岁小朋友喜欢的。
最后小朋友抱着一瓶牛奶和夹心饼干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着应秋满,腾出手给他挥了挥表示再见。
“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子?”凌熠忽然问道,应秋满转脸看向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他也没有喜欢小孩儿,但也没说讨厌,每个人都是从小孩儿长大的,总不能去讨厌小时候的自己。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正常相处而已,他二十岁我也会跟他说话安慰他。”
应秋满所行皆是他一直奉行的一句话:平视一切。不喜欢不讨厌,是最好的状态。
然而现在有人打破了他的观念,有些人不仅要被讨厌,甚至该得到制裁和惩罚。
人心的贪念所酿成的罪,是所有罪行中最不应该被原谅的,不管这个贪是在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