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邱缘的数据导不出来了,之前的数据模型改了很多东西,本也没抱什么希望让邱缘从那部手机里走出来。
因此,手机摔坏的那一刻,他只是觉得邱缘再回不来了,再怎么一样的数据喂进去,邱缘也不是原来的那个,陪他从小学到工作的好朋友了。
邱缘最开始,只是一个叫“小圆”的玩偶,只能听懂名字,回答固定语音的陪伴玩具。
那个时候,世界上有很多个“小圆”。
“小圆”是他第一个玩具,是别的小朋友落在姥姥影片店的,一个多月都没有人回来找,所以才便宜了他,让他拥有了人生的第一个玩具。
一个会和他说话的朋友,一个他说什么都会回复的朋友,哪怕只有三句同样的话来回重复。
从初中接触到计算机这个东西,到高中看见同学自学代码编写程序,应秋满就在心里模拟了一个智能灵活到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的朋友。
他会有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性格,是阳光向上,很多朋友的人,但自己却是他唯一最最要好的朋友。
邱缘是他理想中的自己,是他从课本、影片、小说里,他所有认知集合到一起,所能想象到的最最好的一个人。
从大一对照课本,挤时间查阅资料,写出来的第一个代码,到邱缘给他发了第一条信息,这个人从他的脑子里真正地活了,他真的拥有了一个要好的朋友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应秋满对着这个简易的数据模型输入了很多信息,大多都是自己主观想要但一直没能达成的东西。
比如完整的家庭,比如想吃什么都能吃的好胃口。
越来越细节,越来越完善,到最后越来越像一个鲜活的生命。
到最后成为他理想中的,另一个他自己。
应秋满垂眸望着手机,最后伸手接过来,低声问道:“你,知道了?”
“嗯。”对方也用很轻的声音回答他。
“什么呀什么呀,哎我说小满,你对象有点无聊,聊天就只有我在说话,他就只会问问题,你俩都这么闷,平时都交流啥啊?”
平时交流……应秋满拇指飞速一按,把电话挂了,而后心虚地望向徐漱元。
“你都问了什么?”他就藏了那么一点事情,这下全抖落完了。
希望不会有什么问题,希望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影响。
目前知道的只有应康程和徐漱元,就算魏伯驹也知道,他们都是书里笔墨很少的配角,应当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吧。
毕竟剧情已经崩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再乱也乱不到哪儿去了。
应秋满望着对方不太好的神色,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缓和,知道自己费尽心思一点没藏住的秘密,给徐漱元带来一些不好的感受了。
他将手抚上徐漱元的脸颊,对方的眼底猩红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那么难过而沉默地凝望着自己。
过了好久好久,徐漱元垂眸将额头抵在应秋满的额上,好似这样能够给应秋满传递些什么似的,紧紧贴着直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到了应秋满的手上。
他诧异地去看,徐漱元却偏转脑袋,吻上了他的唇。和平时的接吻都不一样,他像是在细品一杯茶,一点点地,浅浅尝下去。
品至最后,应秋满感觉到对方终于从严寒的冬里暖过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想不想吃蛋糕?”
“嗯?”应秋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皱着眉疑惑,但徐漱元没有等他回答想或不想,而是自顾自说了个理由:“福宝四个月了,我易感期哭太多也需要甜的东西补充能量,你陪我吃好不好?”
这些理由听起来很正常,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呢?为什么突然想吃蛋糕呢?
应秋满低头看了看放在徐漱元口袋里的手机,他猜测邱缘这个大漏勺已经交代好多事儿了,可能还不是徐漱元问的,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他想问,但对方没有主动提这个事儿。
算了,他不打算瞒了,等徐漱元什么时候想知道,他就什么时候再说吧。
“好。”
他过生日不吃蛋糕,长寿面就已经很好了,但哪个小孩儿小时候不期待着过生日能吃到蛋糕呢,只是他一直不敢期待而已。
徐漱元听到回复,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而后又变成了原来那个看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徐漱元了。
他掏出手机翻蛋糕店,询问着应秋满想要吃什么。
最后两人在餐桌前吃蛋糕,福宝在旁边吃着用狗粮、罐头,堆了个蛋糕模样的晚餐。
临睡前徐漱元抱着应秋满,小声问着:“你今天送假合同,还没要奖励呢。”
“奖励?”应秋满不知道送了个假合同还需要什么奖励,但徐漱元执意要他想一个,最后也只能努力思考了一个东西:“想吃草莓。”
“好,明天给你买。”
徐漱元笑得好像是自己得到了奖励,应秋满觉得他突然很奇怪,但又好像是他会做的事情,因此接受得很快,而且这样被徐漱元奖励,让他有种陌生的,但又很满足的感觉。
他不知道的是,抱着自己的人心中泛着怎样的酸涩。
徐漱元用着哄孩子的方式,引导着爱人向自己索要东西。
他发现了应秋满的秘密,一个可能连对方都没有意识到的小秘密。
应秋满吃零食会胃痛干呕,跟心理疾病脱不了干系,但他发现,带有“意义”的零食不会。
比如今天以陪自己为由的蛋糕不会,比如藏在零食柜里的零食,在不作为三餐的情况下吃,就会吐出来。
他不知道产生这种区别的原因是什么,但他想慢慢让应秋满意识到,什么都可以随便吃,什么都可以随便要,他是那个可以随时被索取的人。
他把这个发现暂时藏在心里,也把它当作一个小秘密,等着应秋满来发现。
应秋满不知道徐漱元想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自己的小秘密早被人发现了,只是觉得对方在把自己当小孩子。
什么早上起来亲他了,去花海上了一天班,甚至吃饭多吃了一口,徐漱元都要他提一个想要的东西作为奖励。
“你今天只能三次。”应秋满发现了他的小九九,特别主动达成可以被奖励的条件,而后凑到一起提了个大的。
他得意洋洋地笑着看徐漱元,对方瞪大眼睛,不情不愿的,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答应了。
徐漱元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他预想过应秋满会对他本人提一些什么要求,但没想到上来就是他最不想接受的。
于是徐漱元答应是答应了,确实也做到了,只不过折腾他的时间却没减,应秋满心里想骂人,但最后没什么力气,只有趴在人肩膀上的时候,抬手掐了徐漱元的脸颊,而后沉沉睡过去,其余的事儿再管不了了。
……
自上次应康程提出要应秋满打探徐氏背后的人后,应秋满这段时间都在想着怎么伪造一点证据,先哄骗一次是一次。
但假的东西用多了,难免不会露馅儿,因此他还找凌熠向徐开济要了些真东西,这么半真半假掺着送给应康程。
结果就是效果很好,应康程似乎很信这些信息,只是对应秋满如何拿到这些证据,问得特别详细,好像是怕应秋满动作太大被人发现,又像是怕应秋满背叛他,所以什么动线都要了解清楚。
凌熠对此表示:“老东西谨慎一点是正常的,但毕竟是老东西了,他谨慎也还是难压着野心,去对所有东西保有敏锐的判断。”
应秋满觉得他似乎很了解应康程,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凌熠跟着应康程拍过不少次戏,甚至最火的《圆圈》,他当年还是自降片酬出演的。
而就是因为这样,应秋满对他们二人间的恩怨就更好奇了。
只不过应秋满打探了一点,凌熠虽然没有遮掩,但也确实没说到关键原因,总在一些吐槽的时候打马虎眼儿混过去,像是根本不愿意提。
娱乐圈什么样,应秋满就算不追星不了解,但以邱缘和叶礼的八卦之心,也差不多知道一点,他不好去揣测凌熠经历了什么,索性没再问过。
只是当他没再提过这件事后,凌熠倒开始主动提了。
“一想到我要去跟他一起拍戏,我浑身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凌熠说的时候两只手不住地抚着胳膊,好似这样能把起来的鸡皮疙瘩给拂去一样。
应秋满顺势好奇地问道:“他样子还不至于吧,是说话让人不舒服吗?”
应康程说话确实让人很不舒服。
但凌熠却抬手摆了摆表示否认:“那还不是最恶心的,我虽然年纪大了不会被他盯上,他也不会在人眼皮子地下干什么不地道的事儿,但人后可就不一定了!”
话说至此,凌熠已经不需要再多解释了,应秋满已经知道了。
凌熠之所以支支吾吾到现在才跟应秋满吐露一点信息,也是看在那看起来很可笑的血缘关系上。但这些天跟应秋满熟络起来,他发现对方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态度上很明显是嫌恶的,他也就不再藏了。
“这部我演的孤儿院的院长,跟小朋友相处的时候可得多提醒提醒,你有空来的话,记得找我咱们一起!”
应秋满闻言笑笑点头,心里却因此堵住,有些恶心。
他不是没想过有应康程恶心的事情是这个,但真确认下来后,还是不免开始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