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打从青砖地面上爬起来,半见感觉浑身的酸疼。
这一宿怎么睡在了地上她根本就想不起来,头疼的她直想敲碎了脑袋算了,迷迷糊糊的却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就在耳畔,像是流进了脑子里面。
一抬头,李锦娘正在给三皇子换额上降温的帕子,半见想起自己被留在宫里已经两三天了,遂赶忙起身道:“又发烧了?”
“没有,刚给他吃了那药,我多加了一半,怕一会烧起来措手不及,我就先弄上点。”李锦娘道,示意她旁边坐着。
半见跪在那床榻边上,见那少年睡得沉沉,方点了点头。“你叫我好了,干嘛自己弄。”小丫头揉着脑袋,面前的托盘里摆着一碗汤水。
“醒酒汤。”李锦娘道,见半见端起那汤水大口饮下遂又道:“怎么没叫你,你睡得跟墙根下的大汉似的,还说什么谁也别跑,先来一提,要给我闷一个,也不知道是啥。”
“啊?”半见一愣,脸颊霎时间烧烧的。
自己上辈子喝酒就是个嘴硬,内里软的怂蛋,这话她是见天的吹,却一次也没闷过,遂吐了吐舌头道:“他吃饭了吗?”
“吃了,按你昨天的安排,蛋羹加鸡腿和番茄,今天吃得比昨天多,半个鸡腿呢!蛋羹也吃了半碗。”李锦娘道,眸光灼灼闪亮,微微映出得意来道:“我感觉咱们要成。”
果然三皇子这一次竟没有发烧,只是睡得香甜,直睡到了下午,连午饭也错过了,方才醒来。醒来就嚷嚷饿了,要吃烤鸡腿,却独独不喜欢番茄。
半见拿了一条新鲜的黄瓜过来,这冬日里竟然能吃到黄瓜,要不人人都爱当皇帝呢!半见拿着那黄瓜坐在塌前,与那少年道:“拿着,把它吃了。”
三皇子眉头微微掐紧,看了看那黄瓜,才道:“这怎么吃呀!木姐姐。”
“张嘴就吃呗!还怎么吃。”半见手往前一递,那小子便躲开了道:“木姐姐,这得炒熟了才能吃。”
半见遂想起谢元律早先也不吃生黄瓜,总要有人打个样才行,上去就是一口,卡吧一声脆响,嚼了起来。“没事的,吃吧!这东西生的才补充维生素,你吃得不对。”
半见说着,一把把那黄瓜塞进三皇子的嘴里,不由分说的逼他吃下。随手又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起来。“一会要吃一个橘子,再把这一串葡萄吃了,我找了好久就找到这么一串葡萄,你剩下一点我就收拾你。”
“哦。”三皇子嘴巴里都是那生黄瓜,一边嚼着咔咔脆响,一边呼伦个的应着。
“以后我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必须全部吃掉。”半见遂道,拽下一颗葡萄塞进旁边低头偷笑的李锦娘嘴里。
“嗯!”三皇子又道:“姐姐是不是有点多?”
“不多,你吃得太少了,想要好转,吃必不可少。你自己不强大,药也只会让你更虚,多吃是唯一的办法,你就吃吧!”
那之后半见是见天的营养搭配,她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减脂营养餐还能没见过吗?牛肉煎得半熟,冒着血筋便要三皇子吃下。少年自然是不肯的,那就一起吃,两个人吃得满脸是血,仿若野人,还逼着李锦娘也一起吃,谁吐谁学小狗在殿内爬上两圈。
“行行,我是小狗我是小狗。”李锦娘遂求起饶来。“我爬两圈可以吧。”
“谁让你爬的,谁让你是小狗的,不行,给我吃了。”半见心说还能让你跑了,生拽着把牛肉塞进李锦娘的肚子。
又是一茬大雪,离春节还有三天了,想来今年的除夕,她是回不去的。
二八这天谢元德来了,先是去给二姑母请了安。自打三皇子吃了那药,越来越好了起来,谢开雯也好似得了甘露的七月蒲草,越发的支棱了。
半见知道谢元德是一定会来问自己话的,毕竟诓了他去找郡主帮忙,自己才进来的,这会一定是要追究来了就没出去的事儿,说也奇怪,他一大将军,却总是有账和自己清算,没完没了。
半见在月亮门处等着,从这里刚好能看见谢开霞大殿的门,冒着一层热热的雾气。她也想见见谢元德,都没跟哥儿说一声就这些天困在宫里,也不知道哥儿他……可是着急呢吧。
半见巴望着那殿门,久了手脚都冻得僵硬了。好容易等到宫人们开了个缝子,出来的人竟然就是谢元律。顾不得那许多,半见几步迎上前去:“哥儿怎么来了?”
“你不惦念着我,我却如何也放心不下你。”谢元律道,说得一句气话,脸面上却是惊喜。“你在等我?”。
“我不知道你会来,我是来等德少爷的,想拖他给哥儿带个话。”
“什么话。”
“哥儿来了,就没什么话了。”半见遂道,长得不美,唯有笑颜如花。
原以为这一关就算是过了,好歹过了年也能出去了,却万万没想到,三皇子当天晚上突然就不成了。
“半见怎么回事?”李锦娘吓得面上的皮肉抖个不停,上下牙磕得哒哒哒的响,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半见也是一脑袋大汗,之前的那瓶药吃完了,她是按照上一次的操作流程做了皮试,又让宫人们都吃了一遍,才给三皇子用下,谁知这一次这孩子竟然抽搐起来,脸憋得发紫。
半见措手不及,她也不是医学生,自己青霉素过敏,吃头孢会呕吐,可三皇子这种反应……这是怎么了?
就见那少年整个人像是通了高压电,上下左右的颤抖开了,若不是知道他吃了药了,还以为是顶仙出马的。
“快,把他按住了。”半见话没说完人已经扑了过去,李锦娘炸这个膀子不敢下手,见半见扑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两个人抱做一团,也赶忙按住三皇子的腿。
“怎么回事?”殿外吵嚷开了,一个中年男子吼道:“都给我起开,让我进去。”
“陛下。”膝盖敲在地面上的声音比那老太监的呼喊还响:“陛下,国运为重啊!三皇子的病是要过人的,陛下万万不能进去呀!”
“你们让一个父亲不去看自己的孩子。你们……”
李锦娘有些慌神的看向门外,手上一松劲儿,三皇子的腿弹了起来,人像是要变异了一样在炕上蹦跶。
“看啥玩应呢?你他妈的想啥呢?”半见一句咒骂,李锦娘这才回过神来又抱住三皇子的腿。
一抬头见男孩口吐白沫,癫痫?半见伸手拽了被角,塞进那少年的嘴里。
下面没根的如何挡得住皇帝,三皇子渐渐没了气力,抽搐稍稳时,皇帝陛下总算是冲进殿来,腿上是那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死死的抱住,被拖拽这也进了殿内。
“你们干什么?李锦娘,你在干什么。”
李锦娘旋即转身跪倒在地,半见没有办法了,遂抱住那少年狠狠地按在炕上,哐当的一声闷响,惊得那老太监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你,那个人,你住手。”皇帝大吼,声音低沉有力,震得殿内嗡嗡作响。
半见感觉怀里的男孩渐渐不再抖了,整个人卸下了气力。“你住手。”皇帝陛下一声大吼,半见刚刚松下劲来,便被人拎着领子提了起来,随手甩了出去,撞上殿内的廊柱,眼前一黑,一瞬间失去意识。
“三儿,三儿,三儿怎么样了?去叫太医过来。”
“回禀陛下,三皇子他的气喘和肺病却有好转,至于那抽搐,想必是颠症。”
太医说着身子躬得更狠了,干这行的八成是上辈子造了大孽了,这辈子不但跪着伺候人,还要把脑袋别在腰间。
半见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见的就是这一句话,那上头黄袍垂地的男人想必就是皇帝陛下。臂长垂于腰下,肯定过裆了,这家伙身材真好,胸口的肌肉上一层极男人的毛发。
“三皇子他从来没发过什么颠症,怎么就颠症了?”皇帝陛下大吼。
半见感觉脑袋上落下了一层灰尘,细细绵绵的铺开,撑不起力气又趴在地上。眼前的血红慢慢褪去,灰尘像雪一样洒下一地。
“回陛下,颠症大多是先天的癔症,无从考究,这微臣,这……”
“李锦娘,三皇子怎么回事?那个婢女为什么按住他。”皇帝陛下又吼道,他便是现在就变成哥斯拉暴走半见也没力气反驳他了。只挣扎着翻开眼皮,见李锦娘抖得比三皇子变异了还狠:“陛,陛下,臣女不知。”
“你不知,三皇子我是让你治疗他的气喘,这气喘好了,颠症又来了,你是不想做这县主了,想做阶下囚啊!”
李锦娘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隐隐若若的竟有哭声。半见心里遂咒骂开了,你个老不死的傻缺,鼓弄个不合格产品还非让人修好了。颠症大多都是基因遗传的,你上梁不正下梁你还想直瞄儿的,你想得咋这么美呢?我他妈差点让你给摔死了我。
“褫夺李锦娘县主封号,李家人统统轰出县主府去,去大街上冻着吧。”皇帝气得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