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见跨出院门时,正看见立在门口的慧姨娘,她只那样聘聘婷婷的站着,脖颈与生俱来的优雅,半见都想摸上一把,美得不可方物,也难怪被人指桑骂槐。
这次的动静这么大,便是各个院子的姨奶奶也都跟了过来,仁少爷大小是公爵府的嫡出儿子,这府中多少年没出过英年早逝的孩子了,还是这般蹊跷不得说的死法,看热闹的总比真关心的多些。
半见跟着人群往前走,却见自家哥儿落在了后面。
律少爷似乎不想太靠近,走得是越来越慢,突然,他拽住半见的胳膊,便要转身……
“总算赶上你了。”值少爷和藕荷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那少年一把拽住谢元律的胳膊,兴冲冲的言道:“我就知道你准等着我,走,看看去。”
说真的半见还是第一次来仁少爷的院子里,这风流亭可真大呀!绿化也是真好,两边竟然还有廊道,植被三步五步便有一簇,大体是不重样的,错落别致。
主楼是个二层小楼,上面有个面积极大的晾台,朝北,错开白日里热络的太阳,想来仁少爷没少在那里行些苟且之事,背阴那是定然要得的。
半见看见院墙的门口处立着的杆子,她刚来这世间便是见过这玩应儿的,那不正是花婆婆收拾姑娘时用的架子吗?可见这秒男是个懂行的!
小丫头脑子里又是福色那滚圆的小脸,遂觉得这仁少爷便是死了也是不委屈的,合该他早见阎王才对。
院里的人悄无声息的看着热闹,眉眼间飘来荡去,帕子挡着口鼻,屋里的哭喊却是震耳欲聋的,人人假装没听见。
三奶奶倒不是坏,她只是冷血了一点,这全也怨不得她来,跟了三爷那样的男人,便是个天真少女,早早晚晚磨成这副鬼样子。
谢府三个中年男人偏有一点好,长得都好。
大爷是一副武人模样,贵在是身段最好,倒三角,长飘然,腿从肚脐眼开始分叉,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看着毫不文弱,也不莽直,算是综合成绩最好。
二爷美貌全在洒脱,气质绝佳,举手投足间且是自在不羁,单描不就,亦不好转述,偏是要看一眼才好。
三爷便是这位最风流的,倘若不是穿着便可辨出年纪,他怕是看起来可做大爷的儿子。全没有老姨娘的基因遗传,他是最像死去的老公爷的。美貌正经在鲜嫩,说白了就是现代说的娃娃脸,怎么看怎么年轻,偏是态度他最好,一脸的和善,见人不笑不说话,笑了眉眼具是弯弯的,却最是不仁不义。
府中没有生养的姨娘被三奶奶卖了多少,他从来也不曾吭声,睡了卖,买了再睡,牙婆子见天的来,只傍上三奶奶就有做不完的好生意。妥妥的好买卖,都是二手的玩应儿,来来回回的有时候还能赚上一笔差价,这两口子合该卖二手车去才好。
仁少爷也是三爷这款,长着一张堪比鹿某某的娃娃脸,满屋子莺莺燕燕的姐姐穿得都是最热辣的,最贴身轻薄的衣裙姐姐们都敢穿,细皮白肉只有这里才能晒照那日头,且无要事,从来不必穿府中婢女的衣裳。
半见看着院中二十几个堪比坐台小姐的婢女姐姐,手里掐着香帕子,腰肢扭捏得好似千年大蛇,抹着通红的指甲盖,具都是一脸的慌张,个顶个鞋面上一颗大珠,还真得是这风流亭的规模,否则又如何住得下呢?
谢元律只到院子里便停下了,便是值少爷直往里屋冲他也不跟上。半见见少爷停了,自己也就跟着停下,立在院中冷眼看着出出进进的,有的好奇,有的嘲讽,人死不死的反倒不打紧了。
“元律,你干嘛?”值少爷刚走到小院堂屋门口,方发觉谢元律竟没跟上,又返了回来问道。
“八哥,我不进去了,屋里那么多人,你自己去吧,帮我看看四哥就好。”
“你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值少爷望了望那屋里,似乎很有些不甘心,却又不想自己进去,偏是跟律少爷一起且还好些,若是他独个过去……
“八哥去吧!那么多人,三大伯娘哭得我心里难受,我在外面等一会儿。”谢元律转身要往外走,却被谢元值一把拽住了道:“等等,元律,你这样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一眼就出来找你。”
值少爷推着律少爷在旁边的廊下坐好,千叮咛万嘱咐的叮嘱他一定等着自己,见律少爷点了头,方才放下心来,带着藕荷进了堂屋里。
“咱们就在这儿等会,一会便是四哥……”谢元律心里的话显然是没说出口,转而又道:“半见你别怕,我在呢!”
半见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才明白少爷原来不想进去,是怕仁少爷突然有个万一的,自己会害怕。
“我……我其实不怕。”半见支支吾吾的道。
“没事半见,我也不想进去。”谢元律拉过半见也在廊下坐好道:“有我呢!”
“不是……”半见很想说她其实也想看看,却突然一阵子心慌!一股好闻的味道,飘了过来,她又是一阵心慌。
半见搜寻着香味的方向嗅了嗅,那味道不是香,它不单纯,乍一入鼻腔里还有些呛,让人不免厌烦,总之是很古怪,不甜也不香,却特别的好闻,有些欲罢不能,可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哥儿你可闻到一股味道?”半见问道。
“味道?什么味道?没有啊。”谢元律摇了摇头,又四处的嗅了嗅,仍旧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真的没闻到吗?”半见又是一阵心慌,她寻着那香味的方向起身走了两步,那股子古怪的香味就又飘了过来,一浪一浪的扑着人脸。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浓郁了,宛如掉进化不开的浆糊一样无力挣扎,她不禁猛咳了两声,眼前黑幕一闪,心慌的也更厉害了些。
上辈子听说过一种很有名的花,花香便可致幻。“哥儿,你等着,我去看看。”半见遂道。
“我跟你一起去。”谢元律刚一起身,旁边端着水盆的婢女遂屈膝行礼,他便只能乖乖的又坐下。
半见无奈的笑了笑。“还是我自己吧!哥儿若是动了,婢女都跟着请安,可就啥也别想干了。”
果然,半见在院子的墙角处发现了一株盛开着的植物,正是开得极艳丽的时候,黄橙橙的大花坠了个满满。她朝那边看了看,不过是一米面宽的巷子,那花就刚好开在一扇窗子的下面,被层层叠叠的绿植挡住了。
半见趴在地上,从几颗木本植物的底下爬了过去,且还没爬到那颗植物旁边,就听见窗子里面正是太医在回二爷的话。
“回二爷,下官也不敢说定能医好这位少爷的病,可现在看来,下官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若是放着不管,这少爷怕是……”
“有劳太医了。”二爷遂道,听声音且是沉重。
“仁哥儿呀!”三奶奶的哀嚎声像是晴天的一声霹雳,吓得半见也是一哆嗦,身子下意识往上一抬,撞得上面的树枝哗啦啦的响,小丫头惊得捂紧了嘴,再不敢乱动了。
“那就试试这法子,老三,三弟妹……”
还没等二爷把话说完,三奶奶哭嚎着便道:“二哥,我儿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三弟妹你这话……那你说怎么办呀!”二爷也不知道如何做主了,三爷更是不发一言。
“我听二哥的,试试也好,可若试不好,岂不是仁哥儿就去了。”这话说得半见也是无奈,试试也好,还若是不好,当爹娘的竟像个算命的,两头堵着。
此时一位老太太步入院中,院内之人纷纷行礼。是多年未见的周老姨娘,她自打老公爷过世后,年节也从不出院子,半见几乎忘记她了。
老姨娘穿了身灰色的褂子,由着一旁的侍婢搀扶着,腿脚像是不好了,走起路来不很轻便。老太太一直寡居,礼佛参禅,若不是仁少爷要不成了,定然也不会出来。
“姨娘。”二爷见了周姨娘也是毕恭毕敬的,老太太个子小小,说话也不大声,想是先去看炕上的孙子了。
“太医有几层把握?可知我孙儿为何如此?”
“回老太太的话,也未见过这公子的病症,像是中毒,却也试不出毒来,唯有这里……老太太您看。”
半见听见里面似又起了挣扎的呼吸声,越发的大了,越喘越粗,越喘越急,想来是掀开了被子,只听见两下捶手的啪啪声,遂听那老姨娘道:“也不冤枉他。”
“请还是早些决断吧!这少爷的呼吸更急了。若是还有什么法子,便赶快试试看,否则怕是要不赶趟了。”
半见从树下爬了回来,那树种得太靠里了,看那枝繁叶茂的样子,想来也在那边有些时日了。
沿着院墙的墙根又往谢元律那边走来,便看见那墙角处,竟然还有一株,再朝着那支起的架子那边瞧着,见那架子旁边也有两支,只是刚刚长出根茎和叶子,小得好似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