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人后己的程度。
真正的陈贤女恐怕根本不像陈梓善所说的那样,把所有爱都给了她……要是让她阴暗地猜测一下,说不定那人只是假装爱她,用爱的名义来绑住她,让她心甘情愿地变成一个乖巧能干,讨好父亲的工具。
如果真相果真如此,那陈梓善所期待的“爱”,不可能不染上病态的补偿心理。
心理学上总是有很多这样的案例:越是在原生家庭里缺爱的孩子,越是容易把“追求更多的爱”当作人生要义,可是却在这个过程中不自觉地模仿了原生家庭不健康的关系模式或者思维模式。一直被暴力压制的,长大了却依然容易被强势的人吸引;一直被洗脑“先人后己才是好孩子”的,长大了也通常会把不断奉献当成主要的价值来源;一直被强加许多期待,顶着极大的压力长大的,自己若是有孩子,也会忍不住那样对她,把未尽的执念一股脑倾注在她身上。
回想一下,陈梓善的这些倾向,先前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陈梓善虽然口碑很好,走得近的朋友却很少,她还听到有人说她“虽然对人很好,但是太体贴了反而让人觉得很有压力”。可是樊谷以前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大概是因为她本来就习惯了被细致入微地照顾。反过来想想,陈梓善对她的好感度比别人高,是不是也因为,她比别人更能满足她“被需要”的价值感呢?
……她或许在无意间助长了她盲目的牺牲精神,助长了她病态的依赖感。
要改变这些,得从源头入手。
想到这里,樊谷转向陈贤女,忽然问道:“阿姨,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就随便问一下,在你们那里,结婚一般收多少彩礼啊?如果不收,家里人会不会有意见啊?我妈当年就没收彩礼,我阿嫲现在还老拿这个事絮叨,说她糊涂,那么容易就把自己嫁了,实在是亏大了……我也不太知道怎么劝,就是这种话,听多了挺烦的。所以想……参考一下过来人的意见。”
跟她料想得差不多,陈贤女脸色不太好,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该收的还是得收,还得收多点,哪怕你收了之后存起来不花,哪怕你收了之后还回去,这个过程也是很重要的!我就是当年就是太天真,觉得男人有能力,对我好最重要,钱嘛,一起打拼,总会有的,而且新世纪独立女性怎么能收彩礼呢?好像是在出卖自己一样……最终也是一分彩礼都没要就嫁了……结果呢?……唉,不提也罢。”
“我以为我为他着想能得到更多感激,谁知道他更看轻我,只把我当成可以随意践踏的便宜货……哼,后来我才知道,他追求我时那些好全都是装出来的,要不是他那时家里催得急,我又是唯一一个‘免费还贤惠’的,他这种‘前途无量英俊潇洒有为青年’,还不稀罕娶我这种‘家境平凡还没品味的丑女’呢。”
“反观我有个朋友,挑对象时就百般挑剔,付不起一百平学区房一半首付的,不愿意在房本上加她名字的,不愿意按她们老家标准给彩礼的,不愿意按她要求在钻戒上刻她名字的……管他再怎么甜言蜜语,都是转身就走,最终她挑中的男人反而乐意哄着她迁就她,满足她的条件,她拿出彩礼中的一点点给他买礼物,他就受宠若惊……我以前还觉得她拜金,庸俗,玷污了婚姻的神圣性,后来才发现她比我清醒多了。就算她拜金又怎么样呢?她至少在努力保障自己的利益,而我无偿献出重要利益,一分风险保障都不要,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清高很贤惠。”
樊谷心想,果然啊,陈贤女一定没少在陈梓善面前说类似的话,让她不自觉地把这样的价值观内化了。
所以当陈梓善也想用爱绑住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下意识地觉得……用高额彩礼来表示自己的诚意,是不可或缺的一个步骤。
可是……这种事,也不是必须要在梦里完成啊。
她又爱钱,又爱看美女,而且从来没有对外掩饰过,甚至经常喊着“想被富婆包养”这种话。陈梓善会把她当成那种“绝不会被钱收买”“绝不能接受跟女人在一起”的道德楷模,钢铁直女吗?这绝不可能。
无论怎么想,正常的做法都是先坦白试试,不行再发疯,怎么会直接跳到发疯这一步呢?
……总感觉,自己还是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樊谷的大脑开始混乱了。
见她发呆得有点久,陈梓善担忧地问她:“你没事吧?怎么既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樊谷胡乱答道:“……没什么,就是在思考婚姻制度什么时候可以消亡。”
陈梓善追问:“你为什么这么抵触婚姻呢?”
樊谷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种东西,根本就是自由的坟墓,像我这种自私自利随心所欲的人,就算跟很喜欢的人结婚,一定也会感到很痛苦……”
说到这里,她心里一颤,话锋一转,反问陈梓善:“……你呢?难道你真的觉得结婚是留住爱的最好方式吗?”
陈梓善笑了,低下头,用自己的筷子漫不经心地搅着眼前冷掉的那碗鱼汤。
“我不确定,不过,总要试试才知道。”
接着,她又抬起头,对樊谷说道。
“五分十四秒。”
“你刚才无视了我五分十四秒。”
虽然她的态度看起来很平静,好像只是那么随口一说。
但樊谷的内心十分不平静。
真糟糕啊。
她刚刚想起404星人的一个提示。
在这个世界里,情感值和好感度不完全等同。
陈梓善虽然赋予了她很高的情感值,但那并不意味着,那都是由好感构成的。
想要一直跟一个人在一起,动机未必是单纯的“爱”。
而她一直以来的分析,竟然没有考虑到好感度以外的东西。
她一直在假定,陈梓善追求的,是纯粹的爱,是像鲛人泪一样美丽虚幻的东西。
可是假如不是这样,或者……不只是这样呢?
她一直在假定,陈梓善想用鲛人泪留住她,完全是为了取悦她,因为她需要靠这种方式来获得自己的价值感。
可是假如,她还有别的目的呢?
樊谷盯着陈梓善的眼睛,凝重地问道:
“对不起,我是不是以前也……经常这样无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