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来到崔府,第一时间便是将自己适才在侯府里看到的异样告诉崔易,并让对方拿出拓画,一起来比对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常情况。
崔易听完,让人准备好笔墨纸砚,他想要逐个写明画作的不同。
二人到了书房,崔二带着下人已经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形成一个大方桌。
桌子上,上下放着两张拓画,这样能方便观察。
两人各拿纸笔,分别从两头开始观察。
季然从左边开始。
首先,她便发现宫女为嫔妃倒酒的方向是错的,酒杯在右,酒壶也在右,不禁吐槽,难道还能隔空倒酒?
这样的错误明显有其他的用意。
记下后,她往右边看去,嫔妃身后宫女拿着扑扇的指向同样往右边,但右边是根柱子,根本没办法扇到人。
季然心里道,右边难不成有什么东西,况且……这三只手指向的方向,延长后似乎能够形成交集点。
季然从包里拿出细竹签,分别放在这三个人物的手部位置,确定了从他们的手出发,确实有一个交点。
她再重新看一遍,确定这部分除了她们,没有不同后,便把注意力往交点上看。
那个交点正好在下一个场景上,还是在一个嫔妃低头所写的书卷上。
上方写了“戊戌年五月”。
这一点,也是季然从自家侯府里拿到的拓画上没有的。
戊戌年的五月有发生什么大事吗,按照崔游目前给她的感觉,这个时间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先记下,继续往后看。
有了第一个场景的经验,她发现这幅图里的孩童的脑袋明明是向□□斜,把手放在头顶上做犄角状给嫔妃耍宝,但两只大拇指却是指向了右边的书卷上。
还有坐在书写的嫔妃下方,摇着蒲扇的宫女的指向,也不是在前方,而是上方,一样指着书卷。
所以这两幅画的重点,就是书卷上的时间?
确认一遍细节后,季然继续往右边看,却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她心中充满疑惑,难道崔游留下来的线索,就只有这个时间点?
季然有些不相信,肯定有什么是她没发现的。
她一寸寸地看过去,眼角余光处看到第一幅画里为了看到延长交点放的竹签。
忽然灵光一现,这些人手上的古琴,加上回廊的长度,这不妥妥的一条直线,而且那么巧的,这条直线的终点,正好是在下一幅画里。
它们指向的是第四幅上的槐树。
槐树?季然连忙看向上方的拓画,果然那里种的是桑树。
桑树的树叶形状特别,像是长有毛刺,而槐树则叶片圆润,两者区别甚大。
加之槐树的叶片画得非常大,更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第四幅图,用同样的方式,确定第三,四个场景的拓画线索,就是那棵槐树。
但是这个槐树代表什么意思,是指向某个地方,还是有相关谐音的案件。
联系上图的时间,很有可能便是戊戌年的五月发生了一件与槐树有关的事情。
前方的道路似乎越来越明朗了,季然的心逐渐跃跃欲试,继续往下看第五个场景。
恰巧从右边开始看起的崔易,也正好看到了第六张图。
二人商量后,决定先各自看自己的第五张图,看能够找到交集点。
确定后,季然便拿起竹签,注意场景上的每一个物件。
神奇的是,第五幅图中,真的没有任何可以指向的东西,上下两张拓画是一模一样。
她不禁看向崔易,问道:“崔大人,你找到疑点吗?”
“没有。”他摇头。
季然一阵失望,屋内瞬间静寂下来。
过了一会,她收敛情绪,给自己打气,与崔易道:“先不管这两幅,我们来整理一下各自找到的线索吧。”
崔易点头,二人交换记录下来的纸张。
季然惊讶地发现,崔易记下的信息与她的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人物指向的方向与书卷上出现的字的位置。
“你知道戊戌年五月,有发生什么关于槐树的案子吗?”
线索已经明确,就是这两点,她直接开口询问。
相对于她这个半道子过来的,崔易应该比较了解。
“戊戌年五月……”崔易思考半晌,还是摇头,他也没有想到任何有关的东西,“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案子,更何况是跟槐树有关的。”
“这就奇怪了,按理你爹是不会胡乱给信息的。”季然思忖片刻,望向唯二两张他们没有找到线索的场景,“看来关键点就在这里。”
“我们还是得想办法破解这个场景的谜题。”
崔易点头,思考片刻,让崔二将齐礼找来。
“齐礼在查找隐藏的物件上,颇有一套,请他来看看或许能有收获。”
也正好把他叫来还能问一下毒物的检验结果。
二人等了一炷香时间,仍然没等到齐礼的到来。
崔易皱起眉头,齐府距离这里不过二里路,应该很快便能过来,况且是崔二过去,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起身,想自己亲手去找他。
没想到,下一秒,书房的大门“啪”地从外面被人打开,两个人互相搭着肩膀艰难地走进来。
崔易定睛一看,正是崔二与齐礼,身上还有伤。
二人连忙向前,扶着两人来到椅子旁边,让他们坐下。
季然忙喊:“快叫大夫。”
“不……不用。”齐礼伸手阻拦,随后他从腰侧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崔易,“麻烦大人帮忙打开,撒到我们的伤口上,很快就能好了。”
看着崔易给他们撒药,过了没多久,二人脸上的苍白已经褪去了些许。
季然这才有心思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怎么会受伤?”
“我当时刚到齐府,正要敲门,就看到齐大人被一个黑衣人追杀。”崔二捂住肩膀,喘了口气,继续道,“我连忙上前挡住,就发现不止一个人在追杀他。”
“为了安全考虑,我只能护着齐大人往这里逃,到了附近,那群黑衣人估计没办法了,最后就撤退了。”
齐礼忙点头,大喘着气在休息。
季然听着,与崔易对视一眼,开口问:“太医院是不是验出什么来了?”
一听这个,齐礼大口呼吸的动作都停住了:“是与这个有关系?我们目前还没能查出些什么,但是香膏中确实验出有毒素,剂量不算很大。”
“但是当我们做试验时,却发现老鼠的行为非常古怪。”
“是不是行为似喝醉酒,之后开始变得癫狂,最后却变得疲软无力。”季然面色严肃,认真道。
齐礼点头,神情一样严肃:“就如同县主所说的一样。”
“所以这代表什么?”崔二看着面前三人皆神情严峻,不解道。
“这代表毒物能影响我们的脑袋,让我们无法控制自己,就如同先前县主为我们解释的那般。”齐礼向季然道歉,惭愧道,“因为未有真实案例,先前我一直认为县主是危言耸听,现在看来,确有其事。”
季然摇头:“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你无法相信,实属正常,齐大人无需过多介怀。”
接着,她又问:“这个试验,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几个我比较熟悉的太医,还有太监。”齐礼回答,忽然意识到季然问这个问题的关键,“你是说……”
“试验的结果,已经威胁到郑太师了。”季然沉声道,“其他人或许好收买,但你作为大理寺的官员,他知道你不会被收买,因此直接让你闭嘴。”
崔易深感同意,对齐礼道:“试验的结果已经上交了吗?”
齐礼摇头:“准备明天午时过后,再向陛下禀报。”
“这是我们的机会,有了这个结果,便能让陛下下旨停止贩卖香膏。”季然振奋一转身,想起从一开始请来齐礼的目的,
“齐大人,你是否有办法能看出来这两幅画中隐藏着什么线索。”
她将那两幅场景画放在齐礼的面前,解释了一番为何会请他过来。
齐礼看了一遍,皱起眉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个回答,众人很是失望。
季然不死心,继续问:“真的没什么头绪?”
齐礼再次摇头。
几人一脸的丧气,但随后一句话,又让他们燃起了希望。
“不过,我觉得这两张纸,相比其他八张,似乎厚了些,好像上头曾经被刷过一层东西。”齐礼两手同时摸向拓画,确认没有感觉错。
“有什么办法?”崔易问道。
齐礼:“派人到我府里取药箱,里头有白矾水,尝试着在拓画上涂抹一些,可能会有用。”
白矾?
季然心里想,应该就是所谓的明矾水,一般是用来净化水源,她记得还有食品部分是用来做添加剂的。
看齐礼的想法,应该是要用明矾来将那层东西净化,分离出来。
很快,崔易派出去的人拿着药箱回来了。
齐礼上手,在场景的空白处进行涂抹,等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再次失望,季然依然不想放弃,自己拿过白矾水,重新再涂一遍。
结果一个用力,连拓画的边缘地方都被浸湿了。
她正想拿手帕擦拭时,却发现边缘的地方,出现了一行字。
宫前三槐左前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