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书院,门房在前方引路,举目望去,郁郁葱葱,气氛却截然相反,一片死寂,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不时便有奴仆经过,也是片声不留。
经过几个院子,门窗紧闭,余光可瞟见有重兵把守,季然神情严肃,察觉事情有些不妙。
未走多远,终于看到一个门户打开的院子,从里头出来一名中年男子,一脸严肃。
崔易上前:“龚大人。”
“哦,崔大人来了。”男子面上满是淡漠,说出的话却是嘲讽拉满,“您这又是来抢案子的?”
“不过可惜,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不日便会送上案卷行判,崔大人来迟一步了。”
季然皱眉,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上前一步,站在崔易面前。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凶手?”
“哟,大理寺卿大人身边竟然还跟了女子。”男子似乎这时才发现季然的存在,上下打量一番,义正辞严道,“案发重地,不能随意进出。”
“来人,把人带出去。”
话音刚落,崔易便挡在季然跟前,“龚大人,本官受到陛下的旨意,前来查清案子。”
“至于这位姑娘,则是本官为了能迅速破案,特地邀请。”
“破案?”男子再看了季然一眼,嗤笑,“崔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幽默?”
收敛笑容,拍拍崔易的肩膀,男子穿过他与季然二人之间的空隙,冷漠道:“凶手我们已经找到,不用这位姑娘费心了。”
“你说的凶手是梁绥?凶器是一道白绫?你知道勒死人需要用多大的力气吗?梁绥的手上有伤吗?你验过尸吗?”
一个个问题从季然嘴里抛出,她直接快步上前,挡住男子的去路。
“这些问题不需要你来担忧,滚开。”男子撂下狠话,伸手推开。
手刚伸到一半,一只手挡在面前,随后甩开,男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龚大人,你可能没听清楚,陛下让本官来查清案子,你所有的案卷都需要报上,由本官一一审核。”
崔易抬起另一只手,门内崔二带着陈公公走了出来,“陈公公,你说呢?”
陈公公上前行礼,身后还有几个太监,手上捧着东西。
“崔大人,这是衙役们记下的现场所有人的供状。”他扭头对着男子道,“龚大人,不如你向崔大人介绍一下案情。”
作为崇元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他不需要看人的眼色,只会按旨意办事。
崇元帝早在事情发生之后,便有人递来消息,由于案子涉及朝廷命官与皇室,他第一时间便派陈公公收拾案发现场的所有事情,第二便是派人去找崔易处理此案。
勒令,三天内破案。
同样的时间限制,自然也给到了京城衙门,京兆府尹龚高石在接到案子的当下,便来到书院。
“案情没什么好说的,凶手就是梁绥,他手里还握着因外力撕烂的白绫,死者就在一旁躺着。”龚高石听到陈公公的话,抚平被弄皱的袖子,收敛难看的脸色,“见证人是三皇子殿下,他亲眼所见,难道还有错?”
语气略带不屑,斜眼看一直低头不语的季然。
又再次说凶手是表哥,原本不想与傻子多计较的季然,直接呛声:“三皇子看到的难道就是事实?”
“如果三皇子说看到的凶手是你,难不成你也承认?你检查过尸体脖颈处有勒痕吗?死者的死因是窒息而死?这些事情你都查过了吗?”
又一遍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砸在龚高石的面前,但是他一个都回答不出。
“你到底是谁?”龚高石终于忍不住问。
“这位是清平县主,去年永昌伯府的案子就是县主所破,这次陛下要求三日内破案,本官特地请县主来帮忙。”崔易介绍。
清平县主?龚高石嘴里念叨着,忽然想起,“本官记得梁绥的伯父就是平昌侯,那你不就是他的表妹,不行,你与凶手有亲缘关系,不能加入。”
季然听着这人嘴里的凶手二字,一阵厌恶。
面前这个中年男子一直把她的提问当作耳边风,即便哑口无言,也绝不承认自己的出错,就咬定表哥是凶手。
决定不理睬此人,直接看向陈公公,行礼,“公公许久不见,不知身体可好。”
陈公公行礼,笑道:“县主别来无恙,多谢关心,老奴身体很好。”
“公公,适才我的提问你应能听见,可否让我见见表哥。”季然道。
“这……”陈公公面露迟疑,看向崔易,他其实不太相信清平县主有能力破此案。
之前永昌府案,说是县主半日内破的案,后来崇元帝查看卷宗时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大理寺卿干得不错,应是认为实际是崔易解决的案子。
加之后面听说季然到郊外散心,也认为是被吓着,更加不相信是她找到凶手。
崔易看懂他的表情,认真道,“县主的破案能力非凡,不日便要参加大理寺的考试。”
这表情看得陈公公一震,从未见过寺卿大人如此确凿的态度。
加上平昌侯的身份,在陛下面前也是多有薄面。
他一顿,转向季然一拜,“那就辛苦县主,望县主尽早破案。”
一切按崔易的安排,这是崇元帝在旨意中的吩咐。
“老奴便把案子从头说一遍,至于梁公子,他还在昏迷当中。”
?!
季然愣住,表哥怎么就昏迷了?
“这是为何?大夫可曾看过?”
只见陈公公轻叹一句,点头,“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是由于头部被砸伤,说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醒来。”
“这……这怎么就被砸伤了?”
虽然听到已经有大夫看过,但表哥是被当作凶手看待,她不太相信这里的所谓大夫说的话。
未等她开口,崔易便道:“我让齐礼过来看看梁公子。”
季然放下心来,把注意力放在案子上。
她看向陈公公,“麻烦公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下。”
话音刚落,一直被无视的龚高石忍不住跳出来,“不可,不行。”
“陈公公,你如果执意要让县主参与,那本官就将此事记录在案,我必到陛下跟前告你一状。”
话里满满都是威胁,季然听着只觉得刺耳,心中燃起怒火。
“此案破解那日,本县主会亲自到殿前请罪,无须龚大人费心。”她挺直腰背,瞪着对方。
语毕,转身对陈公公行礼:“公公,麻烦你带我到表哥处,路上请你讲一下事情的原由。”
陈公公点头回礼,一个眼色都没有给到龚高石。
三人不再搭理此人,扭头就走。
路上,陈公公讲述了事情的由来。
不日便要春试,芯岚书院作为京城有名的书院,每年都会贡献许多才子。
今年是大年,院长特意请了好友张清义为学子讲课。
张清义是享誉天下盛名的名士,也曾在这个书院学习过,前朝曾任尚书一职,在前朝因皇位交接、官僚集团权力斗争最为复杂最尖锐的时期,因不想参与其中,而选择抛弃功名,隐居起来。
受害者正是他的儿子,张鸣芳。
当时,所有人都在刻学堂听课,忽然外面传来尖叫声,还伴随着“杀人了”的叫喊声。
随着喊声,人们来到听星阁楼台下方,就看到草地上躺着两个人。
一位是张鸣芳,另一位就是梁绥。
张鸣芳的脖子围着白绫,而白绫的尾端就被握在梁绥的手上,二人凑得很近。
旁边还站着几人,正是龚高石所谓的目击证人,三皇子刘逸,旁边跟着几个随从,其中一个甚至还跌在地上,叫声应是从此人口中喊出。
毕竟张鸣芳的死状,极为可怕。
双目瞪出,嘴巴却张得大大。
上半张脸明明是受到惊吓,但下半部分又是松弛,形成诡奇的笑容。
一张脸,同时出现不同的恐状,着实吓人。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张清义与院长高奇也来到现场。
高奇看此情形,立马派人去报官。
待陈公公到了现场,也第一时间把人抬到空的房间,正好衙门的仵作也来了,也请仵作查看一下尸体。
谁料龚高石一到,没等仵作细查,听到刘逸说的现场情况,就直接让人把梁绥带走。
还是陈公公阻止,梁绥才能安然在屋里躺着。
“前面就是梁公子所在的地方。”陈公公向前走了两步,指着面前的房屋。
几人走进去,梁绥就躺在里间,面色苍白。
季然注意到他的额头似乎有伤,已被大夫处理过,转身问:“公公,可否与我说说当时表哥与死者的情况。”
陈公公疑惑:“县主是指?”
“表哥当时是趴在地上,还是躺着的?”
陈公公似在回想,顿了一下才道:
“老奴听闻,是躺着的。”他指着放在外面桌上的衣裳,“下摆及背后的衣裳皆已一片泥泞,大夫检查时,就把衣服全脱了。”
“那表哥,就更不可能是凶手。”
季然面色一沉,“当时现场还有第三人在,此人,才是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