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东西跑出卧房,在屋里到处乱窜。
崔易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它,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
被抓到手上,它像受到刺激,忽地瘫软下来,翻着白眼,细小的舌头歪着露在外面。
季然走出来,看着黑猫的样子,不太对劲,像是吃了什么东西。
“这屋里怎么有猫?”王藻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眼崔易手里的猫,疑惑道,“陈掌柜家养猫?”
刘掌柜:“他不养猫,甚至还怕猫。”
“怎么还怕猫呢,这不挺可爱的。”王藻瞥眼黑猫,又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齐礼,“你说对吧!”
齐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扶着旁边的门框站起身,走到崔易跟前查看黑猫的情况。
“这猫看起来像喝醉酒了。”他凑近闻了闻,却没什么酒味。
再往周围望了一圈,屋里也没有酒坛子。
季然看这情况,想了想,再回到卧室蹲到床边,矮着身子,低头去看床底下,伸手一探。
手指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这手感,像是个盒子。
用力一勾,一个啪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正想开口喊一声,左边眼角余光就注意有动静,瞬间眼前一亮。
趁着光源,季然看到盒盖掉到一边,她一个扒拉,把东西都拿出来了。
是一个木盒子。
拿出来的一瞬间,一股甜腻的味道立刻散开。
这香味似曾相识,与王大死前闻到的一样,老陈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他和那团伙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灭口,而是分赃不均?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飘过,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崔易跟着蹲在旁边。
“这是否就是你提起过的毒物?”他看向盒子,“盒子雕刻精美,看着应该相当贵重。”
拿起盖子,上方有被啃咬过的痕迹,看齿痕应是那只猫。
看这情形,黑猫应是啃食了里头的东西。
这种毒物,对动物的伤害很大,季然注意里头香膏的分量,被吃得不多。
“是的,就是那会上瘾的毒物。”她抬手,将盒子盖上,沉声道,“那猫是吃了这个,才会这样。”
“幸好量不大。”
看着还瘫软在地上,随意被人扒拉,偶尔还抽搐下的黑猫,崔易直面感受到这个毒物的可怕性。
王藻和齐礼二人直愣愣地望着黑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吃了这玩意,竟然会变成这样。
那人呢?
“老陈怎么有这个东西?”刘掌柜看着季然手里的盒子,奇怪道。
季然敏锐地察觉出对方似乎知道盒子的来历,“刘掌柜知道这个?”
“我招待客人时曾经见过,据说这是西夏那边流行的香膏,价格非常昂贵。”
刘掌柜捏着食指,“指甲盖大小就要一千两。”
“掌柜有在京城里见过吗?”她试探地问。
“没有。”
大家的心顿时放下来,谁料下一句话,让众人又把心提了起来。
“不过,我听说乌卿楼最近要售卖檀香香蜡,也是同个作用。”刘掌柜乐呵呵道,“据说售卖前还会拿去明兰寺焚香开光,还有主持法复大师加持,颇为吉利。”
明兰寺三个字一出,季然心里咯噔,这好端端的寺庙怎么还和乌卿楼拉上关系。
她不解,望向崔易,这大师难道与郑太师或北顷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据我所知,法复超然于外,不会参与这种事情。”
崔易:“事有蹊跷。”
“刘掌柜可知具体的售卖时间吗?”季然忙追问。
刘掌柜摸了摸头:“小的记得是三天后,三月初三巳时。”
季然记下时间,望向崔易,神色中带着询问。
崔易默然,先前知道有这般惑人心神的毒物时,他已让人在市场上暗地调查,未发现公开售卖。
谁想竟摇身一变,成了高僧加持的香蜡。
不仅要去,还要买下来一探究竟。
如真是那毒物制成的,则需立即禀告崇元帝,让其下令禁止售卖,否则必将酿成大祸。
屋内顿时陷入静寂,阳光透过窗户,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心中都在思索事情后续的发展。
倏尔,外头传来飞快地脚步声,耳根微动,季然往门外看去,紫鸢出现在门口。
额角一层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边,喘着道,“县主,出事了!”
季然皱眉,扶着她到椅子上休息,安抚的轻拍肩膀,“怎么了?”
“表少爷……表少爷他出事了!”紫鸢急切的眼眶都红了。
“适才府里接到书院的口信,说表少爷杀人了!”
?!
“杀人?”
季然一愣,忙看向崔易。
崔易也呆住,这段时间,他与县主二人时有通信,信中不免讨论将要来临的科举考试。
自然也会谈到梁绥这位从郴州远道而来的才子。
据他所知,梁绥此人性格温润平和,待人友好善良,从不与人争论。
“不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季然凝声道。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别说杀人了,表少爷恐怕连只鸡都没杀过。”紫鸢忙起身,“县主,我们快去书院吧,侯爷夫人他们都已经去了。”
季然沉思片刻。
这屋她已经搜查过,除了香膏和兰花、黑猫,也没有其他的线索。
手头上能追踪下去的还需要等待,目前要紧的还是梁绥这事。
她看向崔易,还未开口,对方主动道,“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季然感激地看了崔易一眼,点点头。
几人走出老陈的家,崔二疾步走过来,凑上前,低声说了两句。
崔易沉默一瞬,点头吩咐两句,便跟在季然后头,一起上了马车。
待马车行驶起来,崔易才道,“大理寺接到衙门的报案,梁公子是被当场抓获,手里拿着白绫,经过检查,似乎是勒死死者的凶器。”
季然听得挑起眉头,“用白绫勒死?那就更不可能了,表哥根本没有这般的力气。”
“待会儿我要验尸!”她直截了当提出要求,对衙门所谓的当场抓获一事提出质疑。
还记得她刚穿越过来时,也是被人这样污蔑,当时那捕头的水平简直不堪回首。
崔易应声,季然看了两眼,心想他答应得也太快了,居然不反对?
“你也觉得表哥不是凶手?”
“不,我是相信你的判断。”崔易唇角微翘,眼底带笑。
季然不说话了,掀起窗帘看外面的过道,眉眼弯弯,绯红爬上耳侧,
**
芯岚书院门口,衙差把守,左右都停了各府各家的马车。
显然,各家都是收到口信来接人,但衙门却不让任何人进去。
季然下马车,就注意到前方巷子处停了一辆朴素、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
她皱眉,虽然没有任何标识,但车厢的设计却不流于普通,似乎在哪里见过。
崔易也注意到,皱眉看了两眼。
季然收敛视线,继续往周围望去,想先找到自家的马车。
紫鸢眼尖,“县主,侯府的马车在那里。”
语毕,几人走过去,季管家站在旁边,见到季然,上前迎接。
“然然,你来了。”刘樱打开车门,季湛就坐在旁边,急切望着她。
“姑妈别急,表哥肯定不会杀人的。”季然安抚她,“寺卿大人也来了,待会我会跟着他进去。”
“表哥会没事的。”
崔易行礼。
季湛眸光含水,握着她的手,深深点头。
季然劝了两句,便要进书院,一个转身便看到季渊带着人,应是打听了消息,崔二也走了过来。
“爹,情况如何了?”她看了眼凑到崔易跟前的崔二,走到季渊身边问。
季渊摇头,“不给进不给问,什么都不清楚。”
“那……”
“但是我看到陛下跟前的陈公公了。”他凑上前,低声道。
陈公公?
联想到适才在小巷门口看到的马车,季然意识到,这个案子可能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难道还牵连了皇室?”她不解追问,“爹,芯岚书院里难道有皇子?”
季渊拧眉:“没听说过啊,而且京中还有国子监。”
芯岚书院的师资再雄厚,也不及最高学府。
在旁倾听的崔易却忽然想起些什么,插了句,“我听说,芯岚书院来了个隐士大家,好像就是三皇子母家的远房亲戚。”
三皇子?
季然曾听说过,三皇子的母亲是张贵妃,出身清流,书香门第,家族中有隐士大家不足为奇。
但竟然让皇子亲自礼贤下士,连陈公公也来了,这个大家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县主,我们可以进去了!”注意到崔二在书院门口向他们招手,崔易向季然轻声道。
季然应声,收敛情绪,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跟在崔易身后,来到书院门口。
青瓦白墙,屋角的檐部微微往上翘,形成优美的曲线和尖角,活泼的同时不失庄重,书院的牌匾就架在面前,刻着芯岚书院四字,铁画银钩,如锥画沙。
大门打开的动静引起众人的注意,大理寺卿冰霜般的身影向来让人退避三舍。
背后绯红的裙摆却柔和了气息,更何况在跨入台阶时,崔易退后半步的举动,不免使人愕然三分。
门再次关上,静谧片刻,霎时纷纷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