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黎明将至。湫垄坐起身,落地窗外绿叶随风摇曳,树荫几乎遮蔽了天空。常春藤缠绕着木架,向着天的方向,不停攀爬。花在春天总不稀有,色彩杂糅的草地,几只蝶几只鸟的停留,都成了奢求。但却都向着高处去,常春藤借助墙体,鸟儿们结伴而行。或靠别人,或靠自己,失去了心中或面前的挂念,亦不行。一轮红日悄无声息,慢慢升起。那群鸟飞向远处,消失在天际。
“鸟儿鸟儿,请飞向远方…”他情不自禁哼起那曲,“在离开的时候,别忘记…自由的方向。”欢快的曲子,却被唱成哀伤的曲调。
“醒了?喝水。”宁拙像是早就醒来,倒了一杯水递给自己。
湫垄接过玻璃杯,阳的金黄丝丝缕缕洒在指缝间。白雪早已落尽,而绿意与生机,似乎也还未升起。不断追求的什么?颤动微光里寻不见,屹立黑漆里寻不见。哪哪,都寻不见。
“该吃药了。”宁拙打开药盒,取出药片,轻轻塞进他嘴里。湫垄总觉得头很昏沉,全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喝点水,吞下去。”不要怪我,我宁愿笨拙些。宁拙瞧他把药吃下去后,才起身穿好衣裳。
“去复诊哦,看看你的伤。”
湫垄总觉得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你心情不好么?”
“你在关心我吗?”宁拙有点受宠若惊道,回眸轻笑。
“没有。”
与往常相同,没有变化。或许,只是他病后的胡话罢了。
初日白光,穿透叶隙,跃向璃窗。清晨凛冽,拂过天幕,扑向众生。行走于长廊,空无一人。推开门,房间清净,似不得沾污。药物在身上涂满,冰凉与疼痛混杂。
“疼,医生。”疼痛似蚂蚁般细细撕咬着身体,湫垄轻道,却抿着嘴不肯呼出声。
“很疼吗?看你不像啊,动都不带动一下。”女医生打趣道。
“医生,他是很疼了,只不过不表现出来。”宁拙掏出几颗糖果,“糖是甜的,能覆盖疼痛。”又笑着,扯开包装纸,把糖果放进湫垄嘴中。
“真有趣,随身揣糖。”她轻轻弯起嘴角,笑意满是地道。
宁拙顿了顿,心忽然地抽疼,缓缓垂下了脑袋。几分钟却似世纪般漫长,有些缠身的记忆总深深刻进脑海里,不愿散去。“因为糖好吃,医生。”终于,他还是抬起了头,微微笑道。
简单嘱咐、稍做处理后,便算了事。
阴冷监牢里,门敞开着。柏桫看看由朽,问道:“什么算骗局呢?小天使。”由朽说:“以假乱真。”
“很棒哦!那就快进行下一步吧!我会是一个好老师的!”柏桫瞬时高声乐道。门外的黑影听见后,低声说了句好。
回去时,湫垄总觉着奇怪。记忆的河流像被抽干,换了水。
“哥哥!”监牢里传出一声叫喊,有些熟悉,似故人。原本低垂脑袋的他猛地望去,却什么也没有。
“宁拙,你听见了吗?”
“什么?”
“有人。”
“是吗?我没听见哦。”
“里面是谁?”湫垄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他的眼睛很美,和我的吊坠一般。”
“蓝如天映清潭?是很美。”
“我是觉得熟悉。”
“我们在这里长大,怎么会不熟悉呢?”宁拙笑得眯住眼。而门后,由朽被捂住了嘴。他死命摇着头,试图用眼泪乞求。
“走吧,回去休息啦。”宁拙推搡着湫垄,使他不得不向前走去。湫垄呆滞地看了面前那人,自己根本没看见里面谁的模样。
“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直到他们的交谈声被微风淡去,柏桫才松开手。
“刚刚是谁?”柏桫柔和地问道。
“是哥哥。”由朽抽噎着,哭也哭不出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不来救我?…”泪滴浸湿了发丝,糊了面颊。
“你想知道么?”柏桫抬手轻轻擦拭去他眼角边的泪,“所有人都只会顾着自己,或利益,或性命…”断断续续的记忆永是残片,而现实所经历的,正是那残片的节点。他不禁想起了些,不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