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双腿一夹马腹,赤乌踏着碎石踏出马厩,蹄声惊起檐下麻雀。怀中的孙尚香坐在马前揪住赤乌的脖子上的缰绳乐的咯咯笑,忽然孙翊不知道从何处跳出来,大声道“长兄,你们去哪儿!”
孙尚香操着奶音先回答了他“三阿兄,我们去…去骑马,骑大马!”说着拍了拍赤乌的脑袋。
孙翊眼睛瞪的溜圆“骑马!我也要去!次兄和义封偷偷跑了,现在长兄还要带着香香去..."
"不行!我定要去!我还要骑那匹能跃过溪水的追风!"
孙策一夹马腹道“行,那就自己追上来”
孙翊望着远去的身影喊道:"好!这可是你说的!”说罢转身冲向马厩
孙翊追着孙策来到旷野,眼见就要追上,孙策突然低喝一声,赤乌便四蹄腾空,踏着溪边的鹅卵石跃过浅滩,溅起的水花浮光跃金,孙翊也跟着纵马越溪。孙策忽而调转马头,朝着一处草坡冲去,孙翊见状,立刻驱马紧随其后,鬃毛飞扬间,两匹马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孙尚香被颠得咯咯直笑
孙尚香兴奋地尖叫起来,回头伸手去够孙翊的衣袖:"三阿兄好厉害!"孙翊紧绷的嘴角终于绽开得意的笑
三匹马在旷野上肆意驰骋,乔蔓惊觉自己也能骑这么快,竟然能够跟得上他们。
待得停马,孙策刚将孙尚香放到地上,小丫头就跌跌撞撞地奔向花丛。她蹲在草地上,裙摆沾满草屑也浑然不觉,笨拙的采着花朵。
孙策坐在草地上,孙翊骑着追风呼啸而至,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兴奋。乔蔓则稳了稳呼吸,牵着马缓步走来,发丝微微凌乱,却难掩眼中的畅快。
孙翊一屁股坐到孙策身旁,抓起地上的土块随手扔出老远:“长兄,我就说我能追上你!”
孙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骑得好!”得到兄长的夸奖,孙翊嘴角忍不住上扬,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这时乔蔓也在一旁坐下,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孙策转头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有进步。今日能跟上我们的步子,看来平日里没少下功夫。”
“哈,哈”乔蔓故意拉长声音道“多亏了孙郎和叔弼的“逼迫”,我才能超越自己~”
一会儿孙尚香带着采好的花朵过来"长兄最好看!"她踮脚将一部分花朵放在孙策发间,又转身蹦跳着给孙翊戴上,“三阿兄也好看!"
跑向乔蔓时,孙尚香忽然停下脚步,仰着沾了花粉的小脸认真打量。半晌,她露出两颗小虎牙:"乔医官也好看!"说着,把最后一个歪歪扭扭的花环轻轻挂在乔蔓腕间,指尖残留的花香混着草叶气息,在暖风里酿成最清甜的温柔。
正当众人欢笑时,远处一骑快马扬尘而来。传令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呈上信函:"启禀校尉,吕先生差人送来军报!"
孙策接过泛黄的信笺,还带着温度的喜悦便如潮水般退去,"贼特个娘!"他猛地将信笺攥成团,这个袁术!"
“发生了何事?”孙翊问
孙策将皱成团的信笺塞进袖中刀"回去吧。”他翻身上马,一手护住孙尚香一手一扯缰绳,赤乌立人而起快速飞去。孙尚香好奇的盯着兄长骤然变化的神情,她仰起小脸,乌溜溜的眼珠紧紧盯着孙策紧绷的下颌。
在议事厅里,孙策怒目圆睁,将皱巴巴的信笺狠狠拍在檀木长案上,震得整个案几嗡嗡作响:"好个袁术!许我庐江太守之位,我率部苦战两年,不惜得罪吴郡四姓世家,他倒好,转眼就把庐江给了心腹刘勋!"
孙家苦战两年,孙策想翻脸都没办法。总不能再和一直养精蓄锐的袁术再开战了吧!孙策就这样在庐江耗费了近两年的时间成本,损失了自家的部曲,名声在江东臭了大街。
周瑜分析道“原本徐州牧陶谦死了,曹操正和吕布打得不可开交,冀州、青州,袁绍和公孙瓒也呈缠斗之势,形式一片大好。可惜现在已经各有归属。”这就相当于孙策两年白搭,还错过了发育的最好时机。
孙策摇摇头“就算不去攻打庐江,彼时我也无法挣脱袁术桎梏,照样会丧失时机”
“只是当初丹阳隔着长江本来袁术已经伸不进去手了,舅舅其实已经不受其约束了,要不是后来我为了打庐江……”孙策恶狠狠道“哼,舅舅也不可能被赶出来。”
忽有亲兵疾步而入,跪地禀道:"禀将军,程德谋将军已率部抵达历阳城外!"孙策闻言,一喜,大声下令道:"快派人去迎!"说罢,大踏步向议事厅外走去,脚步急切而有力。
孙策立于城门,望见程普率军而来,赤色大纛迎风招展,老将军银甲白马、威风凛凛。
"德谋叔父辛苦了!"孙策抢上几步扶住程普坐骑缰绳,目光扫过程普染血的护腕与战士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容“若是没有叔父,庐江必不可能如此快被攻克”
程普呵呵一笑道"哪里,伯符把军队都留下来了,攻下庐江只是时间问题!"
孙策和程普驱马前行,老将军眉间拧起深壑,"只是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容易走了,刘繇恐怕已在牛渚矶布下强弩千张,就等着你了"
“我正要说此事!我正盼着与您共商渡江大计。”
这一路上急军,兵疲将乏,您且先歇养两日,军中已备好热水、酒肉,让将士们也都休整一番。待精力充沛,我们再商量渡江事宜”
把程普和军队安顿好后,孙策一下子轻松不少。周瑜见状笑道:"有了这支军队,咱们底气足多了。"孙策摩挲着腰间佩剑,目光扫过帐外往来操练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可不是?如今兵强马壮,破刘繇指日可待。"孙策眸光骤然锐利如鹰,伸手抓起案上的兵符重重一握:"整肃舟船,收拢历阳新兵!总有一日——”他的声音低沉如雷,裹挟着化不开的寒意,"我定要让袁术为今日之局,付出血的代价!”
盛夏的下午,斜阳仍炙烤着大地,空气里浮动着阵阵燥热。乔蔓抱着一簸箕刚晒好的酸梅,途经月亮门时,墙后传来的说话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我姐去找秀芝玩儿了。"少年嗓音带着几分雀跃。
"她可算走了,整天念叨我,烦都烦死了!"
"你陪我溜去后山吧。有你在,到时在母亲面前我娘肯定不会怪罪..."
乔蔓脚步顿住。当她轻手轻脚绕过月亮门时,正面对乔蔓的孙匡脸色一变,而背对着乔蔓的孙朗还在绘声绘色描述姐姐的"恶行",直到后颈泛起寒意,才机械般转过头。
乔蔓记得他是孙策的五弟孙朗,道“你是五公子早安吧?”也不知古人咋起的名字,早安早安的叫,不奇怪吗?
孙朗像只被揪住后颈的猫,僵在原地不敢抬头,全然没了方才抱怨姐姐时的鲜活劲儿。反倒是一旁的孙匡率先回过神,拱手行礼:"乔医官安好。"
"季辅今日气色倒是比昨日见时好了些。"乔蔓从袖中取出一方薄荷帕子轻轻扇风,目光却牢牢锁着孙朗,"只是这般编排自家姐姐,若是被孙姑娘听了去......"她故意拖长尾音,少年忙抬头摆手道“别让我姐知道…”
乔蔓看着男孩局促的样子俯下身道“逗你玩儿的”又从簸箕里拿出几颗酸梅"背后说姐姐坏话可是不好的,下次可不许这么做了”她把酸梅递到孙匡的手里,孙朗一直盯着她手里的酸梅,露出渴望,乔蔓又从簸箕里拿出几个酸梅道“不过下次再偷跑去荷塘摸鱼,可得当心菱角扎脚——"说着把酸梅塞进少年掌心
“嗯嗯”
孙朗又拽着孙匡的袖子恳求道“季辅,季辅求求你了…”
乔蔓笑笑刚打算离开,忽然听到石板路上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铜铃佩饰撞出凌乱声响。
孙姨娘裹着一身暑气转过月亮门,深紫色褙子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发髻上的银簪随着急促呼吸轻轻晃动。她一眼扫过孙匡苍白的脸色和孙朗藏在身后的草绳,柳眉倒竖:"又是你撺掇!匡哥儿的身子经得起折腾?上个月风寒才好,你又打算干嘛?!"
“我…我…”见孙姨娘气势汹汹,孙朗一下子又瑟缩起来
孙姨娘快步来到跟前,蹲下身检查孙匡有无问题,紧接着站起来对孙朗道“你不知道你四兄身体不好还带累着他”
“姨娘别生气,是我闷得慌,想要找五弟带我出去玩儿的”
孙姨娘闻言面色一下舒缓起来,柔声道:"匡哥儿身子弱,想出去透透气,和主母说便是。何苦跟着阿朗胡闹?"她伸手替孙匡理了理被汗水浸湿的鬓发。
乔蔓也道"夫人消消气,五公子也是一番好意。"她瞥见孙朗攥着酸梅的手微微发抖,故意提高声调:"正巧我新制了温补的凉茶,劳烦五公子帮我送去厨房?"
孙朗低着头,还在因孙姨娘的斥责发怔,完全没反应过来。乔蔓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挪了半步,悄悄的拍了拍他发僵的背,孙朗如梦方醒“好好,我这就去!”说着一溜烟就跑走了
孙姨娘望着儿子仓皇的背影,眉间的怒色淡了几分,转而又心疼地看向孙匡:"匡哥儿,可觉得哪里不适?”
“并无”孙匡乖巧的摇头道
孙姨娘又站起来对乔蔓道"乔医官,这孩子不懂事,他兄长的身子金贵,可经不起......”
“没关系的。”乔蔓将新制的香囊轻轻塞进孙匡手中,目光扫过少年单薄的肩头,“四公子也应该出来多活动活动,晒晒太阳吹吹风,反而能增强对邪气的抵抗力。总闷在屋内,反倒容易被病气缠身。”
“好好好,这就好。”孙姨娘捻着衣角,望着孙匡的眼神满是忧虑。
乔蔓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夫人何故对五公子如此严厉呢?”乔蔓刚才还奇怪,孙策,孙翊,孙权那几个都不是好惹的货,怎的孙朗就这般怯弱,现在看到孙姨娘她算是明白了,"我瞧五公子生性活泼,倒也并非顽劣不堪"
“那小子就是皮,就是欠收拾,乔医官不用为他说好话”孙姨娘堆笑着
乔蔓心中微叹,语气恳切道:“夫人望子成龙的心,我自是明白。可五公子心思单纯,今日也是念着四公子久病烦闷,才想邀他散心。”
“其实五公子很好很好,与他的兄弟们相比,分毫不差”
乔蔓言尽于此,行了一礼,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