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问得真真极好,因为裴青的话,夏宪立刻便回想起早晨间发生过些什么奇葩事儿。
今天清早八早的,那个余豆果就在家门外猛摁门铃,把一家老小连人带狗吵醒,可怜夏宪眼睛都睁不开就被邱明撵去开门,打开之后发现竟是他站在门口,气得想跟他同归于尽。
“你他吗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个点来我家干啥不然老子弄死你!”
夏宪说完都觉得睡眠不足的自己十分凶残,可余豆果却始终一脸老实地演诚恳,还满嘴里胡说八道献殷勤。
余豆果就对夏宪道:“哎哟你别急啊,我寻思着这不是放暑假了吗?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过来帮你和邱老师带带孩子不行?”
多新鲜啊,当然行啊,于是乎当时夏宪连一秒都没犹豫,当场就不困了:“我这就给你打包。”
照夏宪此刻从容冷静想来,余豆果这变异多半是世界末日前兆。但反正改天大家要一起暴毙的话也无所谓,他就对裴青耸肩道:“我哪知道?他一大早就来我家门口蹲着,还主动说要帮我带孩子,我当然直接送给他带啊。”
原来是这样,裴青想想觉得挺吓人:“他说给你带孩子你就敢给他带啊?你他吗?”
夏宪还真就敢:“你不知道我内个逼孩子现在有多豪横啊,除了邱明还谁都治不了他了我去!唉哟个小兔崽子,还没上初中就一身逆反的中二病,我看他就是趁我忙要我命,想把我气死继承我那几百个上好的效果器!”
这世上谁会惦记吉他手那砸锅卖血买回家,但从来不用的效果器呢?有且只有另一个吉他手吧?裴青为此欲言又止,心道就你那什么卖废铁都嫌重,别说孩子了,老子我都不想要。
实话不好讲的,讲出来吉他er可能要跟贝斯er先干起架,于是裴青决心不讲,就又想,这可真是个人均牛逼的世界呢。
夏宪显然是牛逼的,而夏宪那孩子跟他一样牛逼,然后就裴青今日亲眼所见的,就夏宪那位邱老师吧,也着实牛逼啊。
人邱老师当真是不错子,上午若没他那独到气场震慑住对方,大家可能真要骂起来打起来了也说不定?裴青因此记起夏宪曾骂他是个大煞笔,还说将来要如何如何给他好看。
还得是夏宪,话完就敢给当个屁放了,今时今日他和那大煞笔明显地感情稳定,裴青嫉妒得差点整个变形。
再不说点别的,人的一些个美好的素质也会全面消失,于是裴青又问夏宪:“那余豆豆带你孩子出去能干点啥?”
还能干啥,无非骄奢那个淫逸呗!夏宪如数家珍:“他就会那老三样,带我孩子出去吃垃圾食品打机买垃圾。”
全都不利于寓教于乐,这很符合裴青对余某人的想象。因此他了然点头,接着又听夏宪对自己道:“今天邪了门,带着我孩子还说要去买什么琴?你说他一个打鼓的,就那点素质,买么又买不明白,还把我弟弟给闹出去陪着他买,搞得弟弟给我微信上追着骂他,骂了三百多条!”
难怪啊,刚才他说余豆豆要跟许老师一块出席今日盛会,这下可算破案,裴青会意了。
但出于最基本的人性关怀,再考虑到许平那可怜的心脏,他也不安道:“我说,弟弟那心肌炎没好全吧?”不怕余豆果瞎搞搞出人命吗?
夏宪却道:“好像还行?弟弟说上午又去了趟医院,真没大事。好在我们最近本来就在休息,也幸好是都在休息啊,如果赶上巡演音乐节啥的他给我倒下,我才难办!”
这些不好的事,许平向来是随口提几句不多说,而夏宪虽然忧心,还是对他那自我管理意识较有把握,便又对裴青道:“其实我看我弟弟问题不大,那个余豆豆才是真有点不正常呢。”
裴青“呃”了一声,反驳道:“他就那样。”
通常来讲是的,不正常真就是余豆果的日常,但问题在于余豆果最近太有人性,不颠三倒四,也不再出去拐骗漂亮小男孩儿,于是夏宪难免要担心他最近正逐渐精神失常。
虽然从前是自己跟他好言相劝,说乐队上了正轨了,再不能像以前那么往外边花枝招展地胡来,夏宪今日却也不无忧虑:“你知道吗裴青?最近蒋升一声不吭地就从我们群里退走,也不找他过去排练了,我让我们辛姐去问了弄弄,连弄弄都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实话讲,要不是寻思着今天有空找你当面问问,我上午都不带邱老师往你们那去。”
也幸好今天不乐意开车,所以才带上那个邱明,夏宪说完心有戚戚的,想我邱老师那就是驰名工具人,处处都能派上用场,绝。
然而听见他说,裴青同样是戚戚,还拒绝坦诚:“不关我事,我不清楚,你问他啊。”
听裴青这一嘴三连,明显就不像是说真话的样,但既然都已经说到了琴上头,夏宪便也不着急逼他讲,干脆趁机问点别的:“得。那我还想知道呢,你们上午究竟怎么回事?那小孩来上个课,怎么就把你给看上了?”
天知地知鬼知,裴青表示不知:“遗传吧,他家里公的都好我这口?”
还犟嘴呢?夏宪呸他:“你好好说。”
说不上来,对这裴青倒没什么可隐瞒夏宪的,反正之前也已经告诉了夏宪不少,如今他便老实道:“我觉得也怪余豆豆。前天上完课我们俩站着瞎聊天,他看见那小孩的琴说真不赖,我就跟他瞎聊,意思让他也买个好的搁工作室,然后他就开始念叨说起我生日,还说给我买琴之类,那小孩估计听见了。”
又道:“我也跟你实话讲,我真正就是个倒霉催的。我哪能知道那小孩来买课买琴是背着家里偷钱花?你就说我这么一个人,能看得上他那大半月了二轮指都弹不好的小屁孩子吗我?我怎么可能跟他要东要西!那从前我都没跟他爸要过,怎么可能会跟他要啊,呿!”
确实是倒霉,确实是飞来的横祸,裴青这赌上贝斯手尊严的说话夏宪肯定是信的,但那小孩跟他的冤孽前情有关联不说,居然还能跟朱向明沾上亲带点故,这世界也忒小忒害人了。
然而夏宪也觉得吧,朱向明才是真正冤死了。
他那身世本就可怜,如今人家特意找上门来,平白无故给他那么大一通没脸不说,还给那么多人一齐都听见,夏宪简直怀疑他比裴青更冤。
而且朱向明这人不好弄,他看起来是老实好人一个,却不比裴青好随便地这么讲话安慰的,夏宪想想都头疼,只好小声先痛骂起余豆果。
“那我们就说好了啊,这事儿全怪余豆豆,回头我们叫老朱一块,我们骂死他!”
是哦,好人竟不好命,老受这种无妄之灾,裴青也想起朱向明上午气成那副罕见模样,冲着自己都能发火,便随口道“就是”。
但说完,他也很快摇头苦笑起来。
还不知朱向明具体怎么个心塞难受法,也无谓再添上更多无辜的人了,裴青对夏宪道:“拉倒吧,人都我招来的,赖给余豆豆算什么?还是算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