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军营地下层的泄密,叶锟终日焦燥不安,如同困兽,唯有见到童泽生才有稍许平静。他时时冷汗直冒,干渴难奈;日日不思食物,却猛饮茶水……
这日,童泽生与火头擦身而过,童泽生小声道:“前辈,功不可没!”
火头低沉答:“老生为伙房营长二十几载,此等症状,易如反掌!”两人相视,会意微笑。
叶锟终于病倒,卧榻不起,日渐枯瘦,日夜沙哑嘶声:“渴……渴……水……水……”童泽生看似着急担忧,端茶递水侍候在侧。叶锟紧紧抓着军中军医的手,惶恐地问:“我……我这是怎么啦?……为何……如此?”军医抬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童泽生,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叶锟已顾不得许多了,心急如焚命令道:“快讲!”
军医战战兢兢小声答:“回……回叶将军……您……您恐是中了……血腥花毒!”
“什么!?怎么可能……我……我很小心的!”叶锟喃喃自语、无力垂手、目如死灰、魂飞魄散。
童泽生闻听,上前安抚叶锟:“将军无需害怕!”说完,转身走到一旁桌案,背对叶锟和军医,拔出腰间小巧利刃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划,鲜血顿时汩汩而出……然而,童泽生却任由自己的鲜血流淌在地,心里暗暗冷哼:“哼!吾之热血,已为他属,岂能与你!”再迅速从怀里掏出火头为自己准备好的野豕血倒入小碗中,再扯出衵衣撕下一缕将自己手腕缠扎好。
叶锟已被军医扶坐起,茫然地看着童泽生忙碌的背影。片刻,童泽生弄好一切,端起盛有野豕血的小碗,转身走到叶锟面前,平静道:“将军,请饮下它。”
叶锟百感交集地紧紧盯着童泽生衣裳和手腕上的血迹,和他手中碗里的鲜血,不问原由,毫不迟疑地接过小碗,急不可耐地饮下那略带体温的鲜血……一段时日后,叶锟已饮下足够多的野豕血,在火头“精心调养”下,渐渐恢复体力、面色红润。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童泽生便来到军营中一隅的僻静处。双膝跪地、双掌抚摸大地、任由泪水滴落渗入土地,喃喃哽咽道:“曾外祖父!墨宛部族的族人们!后生林伯文在此发誓!一定要将残害你们的奸臣一党,尽数……正法!”
这日,童泽生与梁东来到军营外一高处远眺南方,羽嘉盘旋于云端之上。梁东在童泽生身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奸贼!蠢不知,自己并非中毒,而是中计!”又向童泽生笔挺的背影抱拳道:“童将军真乃神人神计!卒,佩服!”
童泽生依然眺望远方,冷静并坚毅道:“贼人,此,只乃开始而已!”
梁东继续兴奋道:“如若,禹王殿下知晓,定会喜出望外!”
童泽生闻言,瞬间双眸霁柔,抬手轻握手腕:哥哥!你可安好?你我分开已过十载,若能即刻启程去到你身边,当是最幸福的时刻……哥哥可知,伯文只有将全部心神精力投入到计谋策略中,方能止住迫切想南回的脚步!……如今,黑夜渐退,天明渐近,我们很快便要会合不再分开,届时,伯文绝不食言!
梁东抱拳道:“童将军,卒,依您之意,已许久未有消息传于禹王殿下,唯恐禹王殿下会忧愁担心。此时,卒,可否……”
“也好,现在你可以传信给禹王殿下,只是,你定要避重就轻,更不可提及于我,我深知禹王心性,如若他知晓我在此处,定会不顾一切前来。如今大计行进,岂容他来搅局!”
梁东答:“是,卒明白。”片刻,又转首眺望远方,无尽的期盼想念:“好想早日回到南境边关军营,好想早日见到禹王殿下!”
叶锟恢复很快,这日,童泽生前往叶锟营房探望。如今,不止营房门口有士卫把守,营房里面也有士卫,特别是那书案间,更是被一道士卫墙隔开。
叶锟见童泽生进来,立即摒退房内所有士卫。待营房内只有两人时,叶锟拍拍榻沿,满脸笑容:“童将军,来来来……坐。”
童泽生端起杌凳坐到一旁,抱拳道:“将军,近日可有好些?”
叶锟很是激动,看着童泽生缠着药布的手腕,动容道:“有,有,本将军已经恢复如初……童将军,我说过,你就我的福星!你再次救了本将军的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童泽生故作不解:“将军为何如此言重?”
叶锟也不解:“难道,童将军你,从未听闻过血腥花毒乃无药可解之毒?”
童泽生释然、淡定道:“哦,血腥花毒,末将还从未听闻此毒无药可解!……是毒必除!末将只听闻,当年令尊叶昌大将军全力铲除毒花,将其灭之!如今,中原朝堂皆还在大加赞赏令尊当年的丰功伟绩……只是,末将有一处不解,当年令尊已将毒花灭绝,为何,如今将军您又中此花毒?”
叶锟哑然失语,随即,支支吾吾道:“这……这以后再与你细说。不过,本将军也有一处不解,可否请教童将军?”
“将军请讲。”
“这血腥花毒乃无药可解之毒!然而,童将军,你怎知如此为我解毒?”叶锟说话间,又是满脸感动地看看童泽生手腕。
“哦……谁道此花毒无药可解?”看着叶锟疑惑的眼神,童泽生故作淡定,继续道:“之前,末将在中原朝堂时。一日,皇太后娘娘召末将前往御花园议事,末将担心误了时辰,便提早前往御花园。不想,皇太后娘娘已经在御花园了,正坐在亭阁中认真翻阅一些带有血迹的手书……皇太后娘娘的近身李宫人看见末将便轻咳了一声,皇太后娘娘抬头见到末将后,便急急忙忙将那些带血的手书塞给身后的李宫人。谁料,李宫人好似也有些紧张,未能接住手书,手书散落一地,又被一阵风刮得四处飘散,末将赶紧替皇太后娘娘四处拾捡。无意间,瞥见一纸手书上写有:此血腥花毒可解 若饮用一人体内血液 即可解此花毒……所以,末将便知此血腥花毒,如此可解……皇太后娘娘与将军同胞手足,将军岂会不知此毒可解?”
叶锟早已冲冠眦裂,双拳紧握得关节发白,重重砸在榻沿,喉咙里闷吼一声:“毒妇!”
童泽生故作惊慌,连忙站起身,后退两步,单膝跪地,抱拳顿首:“将军请息怒?末将不知言语何处有误而惹怒将军,请将军降罪!”
此时的童泽生于叶锟而言,恩重如山如同再生父母!他对童泽生哀嚎道:“你起来,不是你言语有误!是叶梦如那个毒妇!她一直告诉我……此花毒……无药可解!害我军中士卒之前白白丧命!恐她……恐她希望我亦如此!”
童泽生站起身,心里狂浪汹涌,面色却波澜不惊,直视叶锟故作愤怒:“怎会如此?将军呕心沥血、拼命沙场,只为一心向君!皇太后娘娘为何会有如此可怕心思?”
“那个毒妇心狠手辣,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她恐是觉得本将军威胁到她那个窝囊儿子的帝位……连本将军也要下毒手了!”
童泽生闻言,蹙着眉头在叶锟榻前来回徘徊踱步,煞有介事地喃喃自语:“难怪……难怪这几夜,我夜观乾象,见星空出现长庚星……”
叶锟紧盯着走来走去的童泽生,茫然问道:“哦,长庚星!怎讲?”
“长庚!乃天界武神,主杀伐!常言道‘西出长庚,乃天下革,民易主’……将军此时,不正是置身西境吗?依末将看,亢龙有悔 逆着破天!……恐怕,恐怕,如今中原朝堂之上的并非真命天子!恐上天另意……他人!”
叶锟听罢,两眼放光,激动得不知所以,忘形地起身下榻,抓住童泽生的手腕,想起他手腕上有伤又立马放开。语无伦次道:“童将军,你所言甚入我心,我也有如此心思……若真如你所言,你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
童泽生后退一步,冲叶锟单膝跪地,顿首抱拳:“回将军,若上天果真另意他人为君!末将,定当肝脑涂地,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