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夜阑细风中,两个体型魁梧壮硕的身影,簇拥着一个绰约纤弱的身影,匆匆向天罡司疾步走去。三人均盖帽玄氅,看不清面目,只见步伐矫健、急走生风。凡遇侍卫相拦,前者绰约身影不动声色,后者壮硕随从立马在夜黑中手展濯亮一物。但凡侍卫一看那物,即刻躬身侧旁,抱拳让道。
昏暗的天罡司大殿内透进幽幽夜色,令人寒怵阴森、毛骨悚然。三个身影快步径直走向大殿左边最深处。
童泽生正襟危坐于枯草地上,抬眼看去,黑暗中看不清面目,只见两高一矮宽大氅影。中间那纤弱矮影,氅帽中眸光闪亮,与童泽生紧紧对视片刻,竟然上前一步,俯身对其耳语:“如若去到西北军中,可寻名为马巫之人,马头巫山之马巫。”童泽生闻听更甚惊讶,竟乃女音!
童泽生怔忡,恍若置身梦境,还未回神,那两高一矮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叽嘎……”大殿关门声音提醒童泽生:适才并非梦境,确实有一个女音告诉自己,去到西北军中,可寻名为马巫之人!
童泽生开始思绪翻腾:此女音乃谁?又怎知我会去到西北军中?……马巫?马巫?年岁几许?是何来路?……
帝都繁华一隅,长公主府邸内后花园,长公主庄亦清依然黯忧抚琴,悠悠琴声寄托虚无缥缈的情思。
自戾天峰惊魂一面,童泽生送长公主回府后,庄亦清便日夜盼望能与其再次相见,可终究每每失望落空。不久前,听闻童泽生擅自闯入鹿戈战场,而有可能会被问罪,便为其担忧不已,时刻祈祷,愿其化险为夷!
此时,庄亦清以琴哀情:苍天!奴,该如何才能将林伯文挥之而去!?又为何让童泽生扰奴清静!?
庄亦清心里越发悲凉心酸,泄力于琴“啪”的一声,琴弦崩断,庄亦清柔荑被擦破,一滴鲜血滴落在琴上。一旁的贴身侍女元杏立马跑过来跪在庄亦清面前,紧紧捏住她的手被擦破处,双眼泛红:“殿下,求你莫要再忧心伤神,奴婢心疼啊……明日,奴婢陪您再去‘知竺庵’住上几日,惟有那处,才可让殿下心静。”
“嗯。”庄亦清黯然点头。
这时,一名侍从来报:“禀长公主殿下,府外有一宫中侍卫,说有一封信要亲手交给殿下。”
庄亦清心中疑惑又有一丝暗喜:“哦,快带进来。”
很快,侍从带进来一名宫中侍卫,侍卫单膝跪地,从衣襟内拿出一封信,双手呈上:“禀长公主殿下,此有一封信,需亲自交于长公主殿下。”元杏拿过信递给庄亦清。
庄亦清接过信,问道:“你受何人差遣?”
侍卫抱拳再禀:“回长公主殿下,卑职遵命将此信亲手交与殿下,不言其他。”
宫中侍卫走后,元杏挥手摒退所有奴婢侍从,自己也退至一旁。庄亦清满心期待地展开信,却花容面色逐渐肃然凝重……
次日凌晨,户部尚书刘昊入宫早朝,一入宫门,便迎上来两名执锐侍卫,欠身行礼道:“刘尚书,陛下请您前往天罡司一趟。”言罢,强行将刘昊挟持带往天罡司。
刘昊心里深深不安,深知,此举断然非陛下之意!
快至天罡司,刘昊便远远地看见童泽生被两名侍卫押解出来,匆匆前往朝堂大殿而去。
随后,刘昊被两名侍卫‘送’进天罡司大殿内,侍卫抱拳道:“陛下口谕,请刘尚书在此静候,直至早朝结束,刘尚书便可离开。”说罢,侍卫退出,“咣噹……”关上殿门。
童泽生被带进朝堂大殿,朝堂中如同墟市,群臣百宫相互交头接耳、窃窃低语,一片“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他昂然阔步走向大殿之前,光禄大夫司徒淼阴冷目光紧随其行,童泽生凛然平视前方,对其如同敝屣、不屑一睨。
童泽生刚站定,皇帝便上到金銮御座上坐定,而后,下目扫过文武百官,侧首看着高宫人,高宫人立马走到皇帝身边俯下身,庄韦珮低语问道:“为何不见户部尚书?”
“奴婢这便出去查问。”高宫人躬身退下御座台。
庄韦珮回首,忧忧地看着御座台下的童泽生,明知故问道:“刑部尚书……这是为何?”
刑部尚书立马持笏出列,躬身拱手回道:“回禀陛下,这……”
“陛下!”光禄大夫司徒淼持笏出列打断:“回禀陛下,大理寺、刑部,断案治狱也需时日。然而,百越南境土酋弗蚩已千里迢迢来此,我泱泱中原大国岂有不让人说话之理……且,我朝中各臣也理应知晓禹王的真实面目!”
童泽生回头,双拳紧握、悲愤填膺,怒骂道:“无耻之徒!”
庄韦珮正欲发作,高宫人匆匆而来,俯下身向皇帝耳语,庄韦珮闻听后,愕然蹙眉。
此时,两名侍卫已然带着一名南夷人进到朝堂大殿之中。那南夷人弗蚩浑身上下狰狞污秽,双目猥亵如兽紧盯着童泽生。童泽生顿感厌恶,忿然转首。
弗蚩走到御座台下,双臂交叉抚胸,一只手背上有被利刃深扎的疤痕。他弯腰垂首:“卑臣弗蚩,参见皇帝陛下!”
庄韦珮嗔目刺向弗蚩,闭口不语,心里狠狠道:“朕,是即刻将他拿下?还是将他轰出朝堂?”
弗蚩听无人应声,自顾自地抬起身,偷瞟司徒淼一眼,向皇帝拱手道:“皇帝陛下!卑臣弗蚩在南境诸越所见实在……”
“住口!”一声清脆莺音亮破阴霾,朝堂大殿之众人皆惊,所有目光投向大殿门口。只见,长公主殿下庄亦清,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之势!从容蹀躞而来,直至御座前,向皇帝行万福礼:“臣妹,参见陛下!”
庄韦珮又惊又喜,深感皇妹来得及时,却不行于色,责问道:“长公主为何到此?!”
庄亦清坚柔相济答:“陛下,臣妹……可证实禹王殿下与侍中令并非他等所言!”满朝群臣闻言又是一片哗然不止。
庄韦珮与童泽生颇为震惊。庄韦珮道:“长公主可知,此事非同儿戏,切不可胡言乱语!”
“陛下,此等大事,臣妹岂敢胡言乱语!只是……”
“只是如何?”庄韦珮焦急茫然。
“只是……臣妹必得先面见皇太后娘娘,方可告之所有……”
庄韦珮稍释重负,抬目环视一圈朝堂众臣,再回目看一眼高宫人,高宫人即刻一扬拂子,亮声道:“陛下口谕,将罪臣童泽生拘押天罡司等候审定。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