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韦弦听罢慕容雪所言,暗暗思忖:此举可一试,伯文也许能听从雪子,前来面见阿姐。届时,我便将他强行带回百越南境再作劝服。否则,他留于朝中一日,便危险一日,回到南境有皇叔父在,量那朝中奸党也不敢有所置喙。
想到此,庄韦弦对慕容雪说:“雪子可知,伯文如今失忆,已然不记之前之事之人,更不记得你我。因此,陛下才一意孤行将其招揽。”
慕容雪大惊:“失忆!……为何会如此?”
“本王也不解,大将军府那晚,本王将伯文和孟御医救出后,他便如此,孟御医未告知原由,便遇刺身亡……唉!伯文若非失忆,断不会与敌为伍!”庄韦弦一掌拍在茶案上。
慕容雪道:“那……那如今,伯文岂不更加危险!我等定要快快付诸行动。”
庄韦弦点点头:“明日,你便去官驿递奏疏,陛下见书,定会私下召见你。届时,本王与你同去,定要庄韦珮放手。”
慕容雪不安道:“殿下与我同去,会否危险……”
庄韦弦道:“本王入宫,侍卫侍从安敢阻拦!待本王见到陛下,他定然无话可说。再则,你一人前往,伯文失忆已不记得你,岂会相信你?”
慕容雪道:“殿下所言甚是,待陛下召见,殿下便与雪子一同入宫。”
“嗯,一言为定。”言罢,庄韦弦仰头再饮下一觥酒。
两人一切商议妥当准备离开茶楼时,慕容雪关切道:“殿下,酒乃伤身丧志之物,当弃之为好!”
庄韦弦凄然苦笑:“会的,会有那一日的。”
夜色降临,庄韦弦、慕容雪及薛尘丰,来到昔时的林大将军府邸,再次伏惟祭拜。几人久久跪伏在府邸大门前的阔地上,各自的心里如同灼烧般疼痛,更恨自己无能无力让师父和林夫人入土为安!
几人含泪起身,慕容雪愧怍不已,道:“当年非常时刻,我等无法滞留中原,未将师父和林夫人入土为安。这些年来,我和莫莫一直懊悔悲痛,不能原谅自己……虽然此次,我等乃暗中回来中原,但这几日,我还会再来此处,希望能找到师父和林夫人的遗骸。”
庄韦弦安抚道:“雪子稍安勿躁,你所言之事,何尝不是本王多年来一直为之心痛之事……唉!”庄韦弦一声长叹,看向府邸苍凉的大门:“上次回来中原,本王,便尽快前来寻找师父和林夫人的遗骸。然而,却令本王十分费解,师父遇难之处的周围皆骨骇遍地、黑迹斑斑,可师父和林夫人的整具遗骸却全然无迹……”
“怎会如此?!”慕容雪深感震惊。
“本王当时也不解,便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在师父和林夫人倒地之处,周围的残土焚灰上有被许多零乱的脚印踩踏过。本王推测,师父和林夫人的遗骸许是被某些人移走了。”
慕容雪微微蹙眉,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嗯……听殿下之言,许是如此……”随即又紧张道:“那……是何人移走师父和林夫人的遗骸,又意欲何为?”
庄韦弦仰天眺望,深深呼吸:“师父一生光明磊落、刚烈正直!时时心系社稷、刻刻事为百姓!……听闻,那一夜之后,整个中原大地靡不悲叹唏嘘,许多平民百姓自发地前来大将军府凭吊祭拜……由此推测,师父和林夫人遗骸的无影无踪,便不难费解了。”
慕容雪稍稍释怀:“殿下所言甚是!待这一切过去后,我等一定要找到恩人,好好拜谢!”
几人再次向着林大将军府邸跪拜磕头,临走时,慕容雪双目湿润,悲叹喃喃道:“唉!不知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好好地拜祭师父……唉!好想回到从前……好想如同从前一般,时时刻刻待在大将军府,聆听师父的教诲……”
慕容雪拜别庄韦弦回到客栈,林莫莫便急急地迎上前来:“雪子,我们何时才可再去我们的家府……”林莫莫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好想回去从前的家府……好想回去寻找爹爹和阿娘……”
两人相拥而泣,慕容雪极力安慰林莫莫,并告知,自己已经去过大将军府邸了,再将庄韦弦所言之意告知林莫莫。只是,担心她烦恼便没有提及庄韦弦。
林莫莫听罢,心情稍稍有些平复。慕容雪嗔怪道:“莫莫,郎中已嘱咐,你有孕在身需卧榻休养,不可急躁。”
“莫莫知道……可是雪子,究竟何时才能上书请准?”
慕容雪搪塞道:“今日,我去官驿询问了,明日便可递上奏疏。你放心,很快,我便能见到伯文,一定会想办法带他来见你。”
林莫莫红润着双眸,无限的期盼:“嗯,见到阿弟,我定不会再让他离开我半步,我们一起回去燕国,再好好部署。待我生下我们的孩儿后,定要为我爹娘报仇雪恨!”
慕容雪再将林莫莫揽进怀里,坚定道:“会的,我们一定会报仇的。”
皇宫内,御书房,皇帝庄韦珮端坐御案前,看着眼前一封来自燕国世子慕容雪的奏疏久久凝神,勾起纷扰回忆……
自小,大皇子庄韦珮便和二皇子庄韦弦遵从父皇之意,承教于大将军林海延。昔时,林大将军不仅德高才勋、极尽白玉青蝇、更叱咤沙场、拔山盖世而无人能望其项背的一代英杰!
那时候的林大将军府内校场,时常在此习武的庄韦珮、庄韦弦、慕容雪、林莫莫、又是何等的热血激昂、欢声笑语、亲密无间!还有刚开始会走路的林伯文也从不缺席,由乳娘带着磕磕绊绊紧随在旁。他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便时常冲着几个英气蓬勃的舞勺儿女,蹦跳大喊:“哥哥……哥哥……”
后来,庄韦珮才知晓,林伯文只对庄韦弦一人唤“哥哥”,对慕容雪也从未如此唤过,每每想到这些,庄韦珮的心低总有隐隐沮丧失落。
鉴于严谨的君臣礼规,林大将军和夫人多次严责林伯文改口。可,一向听话懂事的林伯文却置若罔闻,从不改口。当朝皇帝闻听后也一笑而之:“哈哈哈……伯文年幼,不足责怪。”久而久之,林伯文唤庄韦弦“哥哥”便从未改变过,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还有林莫莫……年幼时,皇后叶梦如曾戏笑道:“珮儿,母后请你父皇将林莫莫指婚于你,可好?”之后,林莫莫幼艾身影便时常出现在庄韦珮的脑海里,可后来不知为何,父皇和母后都不再提及此事。
那日,几个年少儿女在林大将军府又是读书习武一天。快暮时,庄韦珮、庄韦弦、慕容雪三人出来大将军府正准备离去。林莫莫匆匆追赶出来,快步走到慕容雪面前递给他一个药瓶,垂首低语道:“雪子……今日……有听见你咳嗽……这是……这是我阿娘叫我拿给你的……”说话间,自己耳根迅速泛红。
“谢过莫莫……哦,替慕容雪谢过林夫人。”慕容雪也面红耳赤,接过药瓶局促地对庄韦珮和庄韦弦抱拳行礼:“大殿下、二殿下,慕容雪先告退了。”
庄韦珮心里有些酸酸的不悦,看着慕容雪骑马离开后,走近林莫莫不安低声道:“莫莫,可否与你说几句话?”
庄韦弦见状,连忙道:“皇兄,二弟先慢行,皇兄随后来便是。”说罢,夹马离开。
庄韦珮暗暗鼓起勇气对林莫莫道:“莫莫……还记得,之前……我母后说的话吗?”
林莫莫茫然不解:“大殿下,皇后娘娘说过许多话,不知您是指……”
庄韦珮着急紧张道:“母后说……母后说,要将你指婚与……”
“大殿下……大殿下,那时……那时我等年幼,皇后娘娘戏言而已,万不可当真啊!”林莫莫惊慌失措连摇双手。
“可我从没当母后是戏言,莫莫,如若你愿意,我即刻便向母后提及此事。”
林莫莫越发的不安,连连后退,怳怳道:“可是……可是……大殿下……唯望大殿下不要再向皇后娘娘提及此事。”
庄韦珮逼近一步:“为什么?莫莫……为什么?难道你对我……”
“大殿下!……”林莫莫低身施礼,毅然打断:“莫莫愿永远敬您!大殿下请回吧!”庄韦珮惘然失落,凝视林莫莫片刻,悻悻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