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时将至,俊如琐玉、硕人俣俣的二皇子庄韦弦来到安仁宫。一进大殿便撩袍单膝跪地,拱手道:“孩儿拜见母妃!请母妃慈安!”
端坐于路寝之上的敬妃慈笑道:“我儿起身……”又对庄韦弦招招手:“来,到母妃身边来。”
庄韦弦站起身来到敬妃身边,席地靠着母妃跪坐着,双手挽着母妃的胳膊,头靠着母妃的肩上:“母妃,召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敬妃拍拍庄韦弦的手,侧头怜爱地看着儿子,眼眸里尽显难过不舍:“因为你父皇想见你。”
“哦,父皇日日忙于国政,怎地有闲暇召见孩儿?”
“你父皇……”
敬妃眼里噙着泪水,话没说完,只见近身小宫人和顺进来大殿禀报:“启禀娘娘!陛下驾到!”
敬妃赶紧抬衽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和庄韦弦起身来到大殿中。皇帝已跨进门槛,敬妃母子一前一后跪拜在地:“妾身恭迎陛下圣驾!”“孩儿恭迎父皇圣驾!”
皇帝庄孝頔含情笑盈盈地将手伸向敬妃:“爱妃请起。”
“谢陛下!”敬妃伸出芊芊柔荑搭在皇帝宽厚的手掌上站起身。
皇帝又向庄韦弦伸出手:“弦儿,来。”
庄韦弦赶紧起身来到父皇身边,再躬身拱手唤道:“父皇。”
庄孝頔满眼慈爱地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二皇子,拍拍他的胳膊:“嗯,弦儿长大了!”
“谢父皇挂怀!”敬妃母子拥着庄孝頔走到上座坐定,然后下座各自坐定。
庄孝頔看着儿子,严慈道:“弦儿,如今,你文武双馨、头角峥嵘,是该去到广袤天地施展抱负,以安社稷百姓之事、以慰父皇寄予栋梁之望!”
庄韦弦即刻起身,抱拳道:“父皇所言极是!孩儿亦正有此意,孩儿愿去到艰苦沙场之地勤勉历练,以事天下百姓、以慰父皇重望!”
敬妃又是泪盈双眸,庄孝頔则满意赞许地点点头:“嗯,弦儿有此壮志,父皇深感欣慰……不日,朕便颁旨册封弦儿为王,去到百越南境边关宸亲王麾下历练,可好?”
庄韦弦再抱拳道:“孩儿谨遵父皇圣意!”转头看向敬妃,母子俩深深相视,无尽的不舍难别。
庄孝頔必然也是舍不得自己最心爱的二皇子,为掩盖心低的柔懦,起身来到大殿中冲门外宏声道:“来人,取朕的宝剑来!”庄韦弦也赶紧离座来到大殿中。
门外即刻跨进来皇帝的近身宫人,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剑匣走到皇帝面前。庄孝頔打开剑匣拿出一把通体细长银白、剑鞘精雕细刻、剑柄玲珑塔形的精巧佩剑。对庄韦弦道:“此剑名玲珑宝剑,铸成已有百逾年,虽精致细巧却锋利于绝,吹发即断、削铁如泥……之前,先皇将此宝剑传与朕,朕,便一直收纳珍藏……”庄孝頔说着含情看向敬妃,继续道:“再后,朕,知晓你母妃的名字与此剑名字相似,便更加弥足珍爱此玲珑宝剑!而今,弦儿将远行,父皇便将此玲珑宝剑赠与你,以宽弦儿在外思念父皇母妃之苦。”
“陛下!……”端坐一旁的敬妃闻听皇帝之言,不等庄韦弦答话,急急起身来到皇帝身边,双膝而跪,疾言厉色道:“妾身谢陛下宠爱弦儿之恩!然,陛下应该深知此玲珑宝剑意义重大!历朝历代只传与……请陛下慎思!”敬妃心里的那句‘历朝历代只传与帝王!’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言出口。
皇帝庄孝頔当然明白敬妃的意思,却执着道:“朕之物,朕想给谁,便给谁!”说着,再次将剑递给庄韦弦。
庄韦弦不明就里,只知道自己太喜欢父皇的这把玲珑宝剑了。立马双膝跪地,双手接过宝剑,仰望着父皇:“孩儿谢父皇垂爱!孩儿定不负父皇重望,定会在九皇叔身侧好好历练,以报父皇恩!”
不久后,二皇子庄韦弦册封为禹王,领旨远赴百越南境边关,列入宸亲王庄孝耤大将军麾下。
然而,禹王庄韦弦离开中原前往百越南境之后,皇宫朝堂中的隐隐狼烟并未消停。偶有传闻,太子庄韦珮因其母叶皇后父兄的缘故,恐储位不保!叶皇后为此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而暗谋歹计……
血腥之息开始弥漫中原帝都,更甚,皇帝庄孝頔正值克壮却离奇病倒,叶皇后即刻下懿旨:皇帝圣躬抱恙,需静养,任何人不得面见打扰!
皇帝的病症前所未见,让整个太医院的御医们束手无策,他们焚膏继晷地查遍医书、阅尽古籍,仍然无果。这一夜,太医院院判肖御医坐在医房里,为了查找皇帝的病症根源又是熬灯一宿查阅医书,到了凌晨时分,肖御医突然脑海里灵光乍现,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
肖御医立马起身,抓起医篋便前往大邕宫。
来到皇帝寝宫,肖御医给皇帝切脉时抬眼看了一眼敬妃娘娘,又左右瞥一眼,敬妃立马会意摒退左右内侍宫人。
见殿内已无旁人,肖御医赶紧起身后退两步,跪拜在地:“敬妃娘娘可曾记得,三十年前,叶昌镇守西北边关时,边关塞外的墨宛部族全族自灭的事件……当年,叶昌上奏呈报此事,就有提到墨宛族人是中了自己部族的花毒,其症状便是口渴难奈、不思食物、乃至血液凝滞、五脏六腑衰竭至窒息而亡……微臣细思极恐,陛下的症状与那墨宛族人中花毒的症状极其相似……当年,微臣年少刚入太医院,当时的太医院院判陈仲平御医听闻后,甚觉叶昌的陈述含糊其辞,疑点颇多。况且,此事与我等行医者相关,陈仲平御医遂上奏请旨,望能去到西北塞外查研毒花。然而,奏表却被驳回,称毒花已随墨宛部族一同焚尽殆绝,无处可查……还令人费解的是,此后不久,时乃壮年的太医院院判陈仲平御医竟辞官归乡再无他的踪迹了……”
敬妃听罢,只觉背脊阵阵寒气沁骨:当年,听闻西北塞外的墨宛部族全族自灭,非一般的惨烈!消息在中原帝都蔓延开来,人人谈及色变……那时,正逢自己的父亲玉怀德将军东征海疆战死沙场,自己在家丁忧,也是偶然听闻母亲和家人神色紧张地谈论此事。
当时,大将军林海延年少,他的母亲乃墨宛部族居次,因为当时身在中原,便成了墨宛部族唯一的幸存者,和林海延的父亲,前朝正一品大将军林长申。自墨宛部族灭亡后不久,夫妻二人双双离奇地因病先后而逝,接连的惨剧惊动天地、震怒三军!……奈何,时值先皇晏驾,太子庄孝頔刚登基继位,基业不稳、朝纲动荡;叶昌的势力又强于遮天,便用尽令人发指手段将事件强行打压掩盖而过。如今,叶昌虽早已死去,但叶氏一党仍专横霸朝、兴风作浪……
自从皇帝庄孝頔突然病倒,血腥之息便扑面而来。敬妃深感危机来临,她知道,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庄韦弦,不能再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