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没去琅嬛阁选功法的不仅有燕昭，还有商有归。

系统给他的功法正中平和，是再稳扎稳打不过的道门正宗，元神大道，能合后天魂之道种、风之道种、善之道种等多条大道。《灵知录》《坎离定魂诀》两本功法，一本为根基，一本则滋养魂魄，辅助前者修行，即使商有归自认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也能看出这两本功法都是不可多得的顶尖功法。

最难得之处在这两本功法的修炼对象不仅限于活人，即使商有归死了，只剩个魂魄，在系统护持下也能继续修行，转修鬼仙，最多就是修为稍有折损。只要修到元神，和活人也没什么两样，终究还是大道可期。

以前商有归自然觉得这两本功法千好万好，简直像系统给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可一旦动了别的心思，想法自然不一样了。

【适不适合，不在他人，而在我。】

不畏，不惧，八风不动，坚若磐石，怎么能不令人心向往之？

系统说剑修当有锐意进取之心，商有归恰恰缺乏这个，所以他不适合当个剑修。正中平和的功法虽然走得慢些，却也扎实，风险更小。

商有归却知道，自己不是没有锐气的，至少曾经有过。

【我现在筑基，没有本命法器，也不曾坚定道路、明心见性，要改换道路转修剑修还来得及。】

系统不疾不徐道：【你是要转修么，我看你是连所修大道都一并改换了。而且你修灵知录，万一出意外我还能保你，转换道路去修剑就是走了器修路子，我保不了你，除非你再找个元神以上的修士护持你转世。】

商有归便笑道：【我还没转修，你怎么就开始我死后之事了？我只是考虑转修，又不是要送死，况且真要出什么意外，哪怕元神真人也救不回来吧？不能时刻跟着我，总有力有未逮之时。难道因为惧怕，我还要找一位随时能注视我的金仙道祖看护我么？这可不是修行之理，系统你今天怎么说出这种糊涂话来。】

说到底，修行是自家之事，哪怕绑一个道祖在身上时时督促看护，修不成还是修不成。

系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商有归向来不多话，在外有时甚至显得木讷，此时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当时给商有归挑功法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尽量挑贴合商有归本性的大道，再根据大道挑选前途广阔的顶级功法，只能修炼到元神期的他看都不会看。挑挑拣拣许久，才找出这么两本适合的。

没想到商有归现在自己说，他想转修剑修。一长段话说出来，虽然不能说经过了多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可能听出其心意十分坚定。

系统都不知道商有归居然还能有这么坚定的时候，于是不再劝了，只道：【你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走下去。】

那边，夏折枝收了齐光的积分罚款，转头开始让各个社团统计损失，好判断两个社团一群人打群架改怎么罚。

抱着丹炉炼丹的年幼道士控诉：“我一炉马上要出炉的紫金霜玉丹全被他们的斗法余波祸害了！本来我估算过，这一炉能成丹两枚，现在全变成药渣啦！”

他长得脸嫩，即使是一板一眼地控诉，看上去也缺点气势。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把。

武道社剑道社众人集体退后一步，面露惊恐。

紫金霜玉丹是辅助结丹之物，虽然用丹药辅助只能结中品金丹，过了阴神期再想往上只能转外道元神，依旧是令人趋之若鹜的宝物。昆仑相比外界，不太缺能炼出紫金霜玉丹的弟子，也不太缺这种丹药，但昆仑不支持弟子靠丹药结丹，所以内务堂兑换价格非常高昂。

而外界追求紫金霜玉丹的修士比昆仑只多不少，指望在各种拍卖行商会捡漏简直不可能，对比之下，可能还不如老老实实在昆仑打工攒积分。

童子抱出比自己那五短身材大得多的丹炉，掀开炉顶，一股焦味飘出。一看，一炉黑漆漆的灰烬沉在炉底，仔细嗅闻一下，果然是即将出炉的紫金霜玉丹的味道。

灵修社的修士也抱着一只全身毛茸茸，有些瑟缩的小兽跳出来指控：“我家雪泥马胆子这么小，吓坏了可怎么办……我要求精神损失费！”

种植社那长得像麻杆的高个男修捧着一捧花，神情哀婉：“集全社之力培养的素心兰……你们这一打破坏了灵气平衡，药力要降整整一成！”

转眼又要乱成一锅粥。

夏折枝喝了一声“肃静”，眼看着又要乱起来的长明岛才又安静下来，各自统计损失，最后给夏折枝报了一张单子上来。夏折枝和沈秋商量了几句，正要下判决，柳离离轻喝一声：“夏学姐且慢！”

“嗯？”

“丹药灵兽灵花都未开灵智，损失尚可衡量，可要是伤了人呢！”柳离离笑盈盈说道，左手抓住燕昭，右手抓住商有归，“要不是两个学弟修炼刻苦，身法过人，现在可就不仅是伤了两道口子了呢！”

她又抱起并不是很乐意让她抱的狐狸崽子，举过头顶，把那条黑了一片毛的尾巴露出来：“还有学弟的灵兽，可怜见的，灵兽皮毛对灵兽多重要相比也不用多说了吧？”

商有归燕昭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受伤处只留了两道浅浅白印，但衣服袖口下摆处被暴乱灵气割开的破口还在。狐狸尾巴上那一抹焦黑更是触目惊心——虽然它根本没收什么实际性伤害。

但狐狸崽子显然相当机灵，见自己已经被柳离离当了筏子，立刻扑进商有归怀中，“嘤嘤”叫了起来，一脸可怜相，把狐族天生好皮相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商有归被狐狸扑了满怀，一手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先是全身一僵，随后被狐狸崽子蹭了两下，简直感觉整颗心都要被融化了。他知道狐狸崽子根本没大碍，只是撒娇，可是谁能拒绝一只毛茸茸向人撒娇的小狐狸呢！

夏折枝肃然的面庞流露出一丝笑意，清算完了灵石赔偿后道：“既然这样……两位学弟受了伤，商学弟在琅嬛阁任职，你们就去琅嬛阁给这位学弟打下手，直到下一届新生入学，如何？琅嬛阁向来缺人手。至于燕学弟……”

她倒是有些犯难了，燕昭是个彻头彻尾的散人，虽是昆仑学生，却并不关心昆仑内部事务，打工还债在燕昭这里行不通。燕昭主动跳出来解围道：“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免不了与人结仇。我看学长学姐们个个修为非同凡响，我受伤也不重，不如就算学长学姐们欠我一个人情，在学弟我需要时当一次保镖，怎么样？灵石赔偿什么自然就面了。当然，定然不会挑在学长们闭关之时。”

他这话说得十分高明，剑道社修士普遍比较穷，武道社这群人也不见得多富，让他们赔灵石简直就是割肉。可做保镖就不一样了，他们外出历练时本来就常以此为生，都是做惯了的活，而且燕昭不过一个才筑基的小修士，他们这一群人起步都是法力积蓄圆满，可以外出寻找成丹机缘的积年筑基，给他当保镖根本就毫无压力。

燕昭愿意退一步，商有归对夏折枝的判决也没什么意见，各方拿了赔款，皆大欢喜。

闹剧散场，招新可不会因此停止。商有归提溜着狐狸尾巴，寻思从哪里下手剪毛比较好，狐狸半悬在空中扭来扭去，活生生一个“咕蛹者”，让商有归想下手都不敢，就怕哪没控制好伤到了狐狸崽子。

柳离离撑着下巴，有些好奇道：“商学弟，你的灵兽，没契约吗？这么可爱的狐狸崽子可是会被拐走的哦。”

商有归焦头烂额：“柳学姐你说笑了，我和这崽子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也看到了，它黏我黏得紧，就喜欢赖我这，撵都撵不走呢。我是随缘，反正它好养活，哪天它遇到了更可心的主人也由得它去了。”

狐狸不和他签契约他才安心。他早晚是要走的，不是死就是修成元神离开这个世界，可他不能把狐狸也一起带走吧？反正狐狸很省心，当个聊以解闷的伴也好。

柳离离、鹤岐与燕昭行为相当一致，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几个人聊着狐狸崽子时，一个年轻女修走过来，商有归记得她——她是把留影石交给夏折枝的那个女修。

她见到商有归，笑得简直牙不见眼，商有归愿称之为“不怀好意”的笑容。只听她道：“学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留影社呀？虽然我们社团人不多，但每年都会产出很多部影像哦，像什么《从蜉蝣到永恒》《一万年证道》都是我们留影社出品哦？师姐我觉得你很有天赋……”

商有归打了个哆嗦。

抱着巨大丹炉的童子“嘁”了一声，道：“封翊婉你少来挖墙脚，学弟一看就是个炼丹的好苗子，你闻他一身丹香，早就被我们丹社预定了！”

灵修社也有人来，目光停留在狐狸崽子身上一转不转：“商学弟，你的灵兽……”

“不卖！”商有归目光一变，抱紧了狐狸崽子。这些社团抢人没事，可不能把主意打到灵智懵懂的小狐狸上去。

抱着雪泥马的关卿无奈笑道：“学弟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们灵修社虽以‘灵修’为名，却从不干强迫灵兽签订契约的事，更不会强买强卖。我来只是想问问，师弟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灵修社？我看这小狐狸是极有灵性，很有前途的，说不定从药童子这讨一枚化形丹点化，再好生修炼一段时间，它就能化出人形，成为我辈一员了。”

商有归呆了呆，这灵修社……好像个个都是灵兽养成爱好者？

狐狸崽子爬回商有归颈窝，懒懒打了个哈欠，安然闭上眼开始打瞌睡。药童子似乎被关卿勾起了好奇心，掏出一枚淡黄色丹药，在狐狸崽子狐吻上一晃，狐狸睡得安稳，动也不动，根本没兴趣。

倒是商有归眼睛一亮，嗅到丹香，颇有些兴趣地问道：“这就是化形丹么？学长能否予我一观？”

药童子无比顺手地把化形丹塞到商有归手上，嘿嘿笑道：“一枚化形丹而已，拿去拿去！这玩意可是紧俏货，你要是能学会炼制，灵石大把大把入手来，可比搞什么灵兽养成、拍摄影像有钱途！而且我们和异火社关系也好，你要是修炼与火有关的大道、法术、秘术，这都是门路！丹社可能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灵石与关系！”

他拉踩其他社团的意思都放在明面上了，封翊婉几人居然还能忍着他，只是目光热切地盯着商有归，让商有归颇有些不自在。

早知道还是不来了……怎么就莫名其妙被卷进修罗场了呢？

系统又在笑，边笑边说：【你随你心意就好，来都来了，不从这些社团里拿些好处怎么行？你须记得，昆仑弟子组建社团可不是做慈善，而是为各取所需——】

那边药童子又在拿灵石等种种资源诱惑商有归：“炼丹虽是小道，可谁说小道不能发挥大作用？元神大能是用不上灵石丹药了，可修行不能好高骛远！多学一门手艺给自己攒点资源又怎么了？”

狐狸对灵修社没兴趣，自己对拍电视剧没兴趣。而且虽说技多不压身，可一个人的精力到底有限，只是兼顾上课与修习丹术就几乎让他再无闲暇，枉谈其他技术。如此想来，果然还是入丹社最为便宜……

想到这里，他便向药童子拱了拱手，道：“如此，以后便有劳药师兄照拂了。”

药童子又嘿然一笑，拿出一个小玉瓶塞到商有归手上：“商师弟好说好说，这见面礼你且拿去，自己用或是做研究都随你，我们丹社可不是剑道社那群穷酸！对了，这是师兄我的灵纹，你若是钻研丹术有哪里不明，随时可以来问我。”

商有归心里苦笑，心说药童子怕是想不到，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成“穷酸”中的一员了。

关卿封翊婉等人见商有归心意已定，都不再多言。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纷纷留下各自灵纹，算结个善缘。

至于燕昭，他是真的纯粹来看热闹，现在热闹也看够了，却是一个社团都没加。

招新结束后，一众修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商有归继续回琅嬛阁上班，只是后面多了一群被罚来琅嬛阁做义工的社团学长。

商有归一问才知道，原来剑道社与所想不同，大多数社员并非剑修，只是剑术爱好者，真剑修属于“核心成员”，是要被供起来的存在。要不是不可能，他们甚至想把游先生也拉进来。

商有归顿觉荒谬。

这年头的修士都是怎么回事，非剑修为什么非要和剑术过不去？

他理解不了这群人弯弯绕绕的脑回路。

而武道社与剑道社不合也算是“传统”了，隔三差五就要上斗法台打一架，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打起来。商有归自觉理解成某种“文人相轻”。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蒸馒头争口气，作为以攻击力见长的好战分子，打起来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