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天上飞着的两拨人不仅耳朵聋了，眼睛好像也瞎了，根本没注意到下面还有两个人在狼狈逃窜。

僵持对峙的气氛不过持续了片刻，双方就已动起手来，转眼间两拨人就打成一团。刀光剑影，拳脚相加，整个长明岛的天空都弥漫着肆意凌乱无序的灵气，如果没有法阵或防御法器庇护，极容易被误伤。

燕昭是个生意人，虽说什么样的人都见多了，可这样一言不合打起来的却几乎没怎么见过，更不要说这种乱成一团的斗法场面。好在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尖叫一声后便指了一个方向疾呼：“有归，这里！”

商有归一边狂奔一边左右腾挪，躲着暴虐的灵气与剑气。看到灵气在长明岛的青石地板上留下道道深深刻痕，不免有些胆战心惊，他从没这么感谢过系统在他身上进行的各种极限训练。

这还是同门之间的斗法吗？这简直是想要对方的命啊！若是被这灵气剑气擦上一下……他简直不敢想会怎样。

系统蓦然出声：【往左半步！扭身！】

他下意识遵守系统的指令，不过一个瞬间，便看到身体左右两边各多了一条焦黑烙痕，若不是系统提醒，这两道痕迹就该出现在自己或者燕昭身上了！

来不及后怕，法力疯狂运转，他跑得更快！

他沿着燕昭给他指的方向一路狂奔，一边在系统指点下躲闪，终于在一片五光十色的剑气中看到一点光亮。不知是哪个社团的芦篷还开着一道口子，他看也不看，直接顺着口子钻进去，阵法便紧紧闭合。

一个女声猛地喘了几口气，声音还有些抖：“道祖在上，这群人莫不是疯了吗！居然在这种场合大打出手！万一伤到后辈……”

“他们都能在长明岛出手了，你还指望他们能考虑到学弟学妹吗？我早说过，这群用剑的与修体的都是一群不用脑子的蠢货！”

两个都是熟悉的声音。商有归猛地抬头，却看见是鹤岐与柳离离。

两人头顶挂了一条横幅，上书“灵丹社”三个大字，这横幅很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也不知道是用了多久没有清洁了。

“商学弟，你能从他们手下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也是好身法！”鹤岐赞叹道，见燕昭商有归两人都没受伤，这才松下一口气。

“鹤师兄谬赞，只是他们……”商友归逃出来，彻底安全了，才来得及心有余悸。

还被他提在手上的燕招挣扎着救出自己衣领，整理好凌乱的道袍，有些手软脚软虚弱地道：“那是武道社与剑道社的人，这两方看不顺眼彼此许久，没想到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打起来了。哦，剑道社认为武道社有失道门正宗元神大道的名声，修行方式简直不像道门正宗。武道社认为剑道社花里胡哨又假惺惺，明明不是剑修，却要摆出一副唯我唯剑的样子。”

“这……”商有归有些为难道，“他们这打起来，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而且昆仑校规不是写得清清楚楚，禁止在校内私斗吗？”

“上次是拔我毛，这次是与武道社私斗，剑道社有的苦头吃了。商学弟你且看着吧，他们打不了多久，聆剑宫立刻就会有人来处理这群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王八羔子！”鹤岐恶狠狠地骂道。

“只是还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就这么打起来，虽然两社素有不和，可到底有门规压着，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柳离离却有些忧心，眼珠子不停转着看两方打架，目光不经意间扫到燕昭与商有归身上，“呀！商学弟你受伤了！”

原来商有归到底不是毫发无伤，上面打架的任何一方，随便拎一个修士出来修为都比他高，他能自行躲避掉各种大型余波已经很不容易，法力全用在逃命上，根本来不及防御，有些琐碎的剑气余波就顾不上了。

燕昭身上也难免有几道擦伤，柳离离只要扫过一眼就知道，这些伤口不是普通的法术伤害，而是剑气造成的伤口。剑气很不起眼，破坏力却巨大，刚才两个人疲于奔命不曾注意，柳离离一说才后知后觉感到手背上有些疼痛，衣袖也豁了好几道裂口。狐狸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下来，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商有归手背上的伤痕。

于是伤口疼痛之外还多了些丝丝缕缕的痒意。

商有归不喜欢这样有些黏黏糊糊的感觉，更是怕痒，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狐狸崽子“摘下来”。法力自行运转过伤口，商有归“咦”了一声，奇怪道：“怎么无法愈合？”

筑基之后身体修复力强悍，商有归这样经历过系统魔鬼训练的肉身更是不必说，普通小擦伤甚至还等不及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自行愈合了，法力运转疗伤，还是因为考虑到伤口上附着了灵气，必须驱逐。

再一瞧，狐狸崽子那条雪白长尾上也有一小片黑黢黢的毛，被燎焦了。好在只是尾巴毛被燎到，其他倒没什么，把焦了的毛剪掉就行。

柳离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轻声道：“商学弟，你的法力属性似乎非常温和？你也是会丹术的，难道没学过吗？剑气造成的伤害，除非是非常霸道的法力才能自行驱逐，不然就得用药疗伤。”

燕昭苦着一张脸，有些歉然道：“有归，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我也没带可以驱逐剑气的疗伤丹药来……”

商有归也是苦笑，洒然道：“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没人能预料到，这也怪不了你。疗伤丹药……你有丹方吗？我可以试着炼制看看。”

柳离离一说，商有归也想起来了，他曾经在某本书上见过，如果不用药物驱逐在伤口上的剑气，那剑气要很久才能自行消散。这种疗伤丹药在内网上卖得还挺贵，商有归寻思有这等待的时间，自己可能都琢磨着能练出成品了。

系统上次奖励了他一个丹药反应推演模块，他一开始以为只是和电脑程序差不多，能模拟出各种药物成分的相互作用。但自己上手试了一下之后，才发现这个推演模块虽然名为推演模块，功能实际远超想象。不仅是有效成分间的相互作用，模块甚至还能模拟出火力、火种、合丹手法，灵气分布等种种详细数据，并且演算得到相应结果。

测试后商有归得出结论，推演模块模拟出的数据可信度相当高。

柳离离也不看上面神仙打架了，抿唇一笑道：“怎么还好叫你们自己炼丹？等你们练出来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商学弟我知道你天资出众，不过这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说罢，她拿出一个小瓶，瓶中倒出两粒丹药，一人一粒塞进两人口中。剑气造成的伤口上立刻感到一阵清凉，什么东西被拔除，然后缓缓淌出鲜血的伤口便立刻收敛了。除了破损的衣服与略有散乱的长发，竟好像从来没事一般。

“谢谢柳学姐。”

商友归道了谢，却看见柳离离盈盈一笑，笑容中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喏，来了。”

阳光晴朗的长明岛上，立刻涌起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隐约可见雷光闪动。商有归眯了眯眼，才发现那原来不是什么乌云，也不是什么雷光，而是许多穿着黑袍袖金纹的人，与他们身边环绕的灵压。

是聆剑宫弟子。

他们早已熟悉武道社与剑道社的行事风格，不发一言，直接几道法术劈下去，横插进两群人中间。

聆剑宫来的人远比打成一团的两堆人少，但就这么一下，两边硬生生都不敢动了。见混乱的场面稍有平息，一堆黑袍袖金纹中才站出一人平静道：“聚众打架，是哪边先挑起的？”

语气平淡，音色寒凉如冰。

方才还打得十分热闹的两团人立刻安静得像鹌鹑一样，一言不发。商有归目光不由自主转到那人身上，她站得笔直，整个人如一口剑一般剑意冲霄，背上还背着一把长剑。因为背对着商有归，所以商有归看不清她的脸，但可以想象，她的面容也一定如她的剑一般肃穆。

“不说？”

还真没人说，亦或是不知道怎么说。

“不说就全部按照从重处罚。”她依旧冷淡道，“聆剑宫弟子听令——”

“等一下！”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于是整个长明岛的关注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那是一个年轻女修，打扮得很利落，手里抓着一枚留影石，“我刚才检查成片的时候发现，这一枚留影石不小心录下了他们两边起矛盾的全过程，夏学姐接着——”

留影石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被夏折枝攥在手里：“多谢。”

她闭眼，片刻后点出一人：“你不在外寻找踏破生死玄关的机缘，为何还留在昆仑？”

众人目光便又从那女修，转到被夏折枝点出的那人身上。这一看，当真被吓了一跳，那不是金丹，更不是筑基修士，那是一个法力积蓄圆满圆满，本该出去寻找机缘、突破生死玄关的阴神期修士！

元神期前，有“妄心”天劫。若能在妄心中明心见性，便能勘破生死玄关，成就元神。

金丹坚定道路，元神明心见性，都不是在学院里当做题家就能突破的。加上突破元神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到妄心天劫有极小概率会对他人造成影响，所以除了极少数情况，一般学生法力积累圆满后，学院师长都会把人送出昆仑，甚至送出本方大千世界，直到突破才能回归。

很多学生是回不来的。

有些学生历尽辛苦，回来了却没突破。他们一般有两条路，一是主动退学，二是在学院休养闭关，什么时候休养好了便再找机会历练。

更多的学生在无法成就上品金丹，或是成就阴神后自觉无法突破元神时就退学了。

修真之路残酷，可见一斑。然而不经历磨难，也出不了有希望渡过三劫五衰、成就半步金仙的修士。昆仑不收在炼气期时就服用过丹药的学生，正因投机取巧不是长久之道，修道从无捷径，以前偷的懒，总有一天要加倍弥补。

夏折枝是聆剑宫的头子，除了青崖与游先生，聆剑宫就属她最大。她修为也高，阴神接近圆满，再往上一步，同样会被送去其他大千世界历练，寻找踏破生死玄关的机缘。她现在已经不太管具体事务了，专心培养自己离开后的接班人，要不是今天长明岛这事实在闹得大，她是不会出来的。

但此刻她万分庆幸她来了，阴神圆满的弟子一般根本不会出现在学院里，就连还在壮大真灵这一阶段的弟子也不多。她不来，万一发生冲突，有谁能打得过那阴神圆满的剑修？那是剑修！

剑修走器修路子，一口飞剑性命交修，在道门诸多分支道统中，攻击力也是首屈一指的。坐镇聆剑宫的长老青崖就是一位剑修，桃色绯闻虽多，但长年累月执掌聆剑宫，在昆仑弟子心中的积压也十分可观。若不是青崖这些年脾气好了不少，不会因为弟子在背后说些根本没影的八卦而动手，谁敢冒着生命危险当碎嘴子？

只是夏折枝又有些奇怪，昆仑门规繁多，除了最核心堪称底线的那几条规定，其他琐碎规则几乎是个学生就会犯那上几条。学生犯错，只要不是叛门之类的大错，就都是聆剑宫根据校规给处罚。她作为聆剑宫实际上的掌权人也算是兢兢业业，隔三差五就会抽查处罚记录，防止有人徇私枉法或公报私仇，可她居然没什么对那人的印象！

那还是个阴神圆满的学生！

似乎是看出了夏折枝的疑惑，在全场众人的注目礼中他终于走出来，带着些歉意道：“我出门游历多年，不曾想一回来便闹出了乱子，实在非我本意……”

剑道社一众修士也为他辩护：“正是如此！齐光是剑修，剑法高绝，本来确实要立刻离校历练的，但这不是又有一批新生入学要招新了吗，我们便请他暂留两天，无心之失惹出的意外，这谁能聊到？夏师姐你要罚便罚吧，我们剑道社也不是做了错事承担不起的修士！”

自然也有人道：“不过夏师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虽然是我们先有错，武道社也的确动手了！我们用剑的剑气还算收发自如，他们可真是造成了不少损失！我看到有同门受伤了！是不是还有社团的阵盘受损了？这可不是剑道社干的！”

还想说什么的武道社众人立刻被堵住了嘴。

夏折枝虽然还有些疑惑，但齐光一说，她似乎又想起来了些，道：“对，齐光……你确实离校游历已久，要不是你的命牌还没焚毁，门中都要以为你陨落了。”

她语气缓和了许多，认真道：“既然回来了，那就换了通行证明再走吧，不然进出手续还有些麻烦，等证明再迭代几代，说不定你连昆仑大门都进不了了。”

她没提处罚的事。站在元神门槛上的修士在昆仑享有一种隐形的特权，不管造成什么损失，只要没搞出人命，缴纳足够的灵石补偿就行，一切都可以之后再说。若能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