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说你晚饭没去。”
苏岫宁忙坐起来,看薛林昭提食盒进来。
看她一样样端出来,还冒着热气,便没好意思说。
其实是下午和芷苓去沙肆闲逛,零嘴吃多了,还偷吃块凉的甜瓜,这会儿正胃痛呢。
薛林昭又从最底层端出碗热汤药来。
苏岫宁,“……”
先喝药垫底,然后吃饭。
她不太饿,有一筷没一筷捡着米粒,悄悄打量薛林昭。
边关环境不比王城,烛火也少,照得她整个人也昏黄昏黄,使原本吃东西时就了无生趣的表情更加压抑。
她在看薛林昭的时候,薛林昭视线落在她手边。
“看出什么了?”
放在一起的书有两册,一个是灵犀清梦阁送来的手抄本,一个是驭灵使手稿。
薛林昭问的是哪个,不言而喻。
“内容上看不出什么,但这个纸是黄檗纸,虽然算不上顶级,但寻常人家也是用不起的。王城赏这个纸是让他们用来编纂蛊术书籍,若习傲真如右副使所言只是个低等级蛊吏,怎么能用上这么好的纸,南疆还有秘密。”
薛林昭道,“南疆内部似乎在找什么。”
“找什么?”
“还不知道。”
“南疆的正使和左副使哪去了?”
“传说缨灵王的陵墓中有一本《万蛊册》,正使和左副使最近几年都在奉圣命寻找缨灵王的陵墓。”
“南疆人自己不知道陵墓在哪里?”
“失传了。”
为什么失传,前几天她才知道是被薛家人打的。
苏岫宁小心问,“我记得听说当年前朝曾和南疆签订百年不互犯协定,当年,宣国为什么攻打南疆?”
“改国号为宣之时早已过百年。”
协定到期就打人家?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薛林昭道,“当年南疆联合大凉,想在宣国内乱未定之时浑水摸鱼。”
“啊,原来是延续几百年的恩怨了啊,南疆对宣国想必也是爱恨交加,对你更是。”
薛林昭似乎不解,“只是打仗,为何爱恨?”
苏岫宁一时愣了。
“怎会没有爱恨?司南狼子野心,攻我们的城,杀我们的人,你不恨对方?”
薛林昭目光坦荡,“我方损失,便俘虏敌人为己所用,补充兵马。”
“很难轻易背叛自己国家吧?”
“或剖陈祸福示以生路,或惑以虚实攻其心防,大多数人都有弱点和在意之事物。”
“若是对方不从?”
“杀之。”
心平气和。
甚至又夹一筷子蘑菇吃。
对方抢我钱,那就双倍要回来。对方不肯给双倍?抢了钱再把人踹水里。
苏岫宁,“……”
沉默良久。
才又问,“你明天有空吗?”
“有事?”
“我今日去沙肆,栖月纸阁换了个伙计,说谢掌柜外出明日或许能来,兴许能带着那片《神示录》,所以我想叫你一起去看看。”
“嗯,村夫已经暗中带到落日城安顿,你明日先去哪里?”
“还是沙肆吧,我想再去蜃影坊看看,对了,不说朝廷派兵吗,何时到?”
“春芽传信已在路上,她们几个带一部分人快马先行。”
“她们……几个?”
“若不出意外,春芽,崔姨,纯钧。”
这几个名字个个出乎意料。
“寒月居然没来?春芽和崔姨居然来了?!”
“寒月龙雀留下照顾方……照顾你母亲。”
苏岫宁气哼哼,“那崔姨来干什么?还给你下药?生怕毒不死你?”
薛林昭似乎很奇怪她突然变了的态度,不过还是认真答道。
“不是来下药。”
苏岫宁,“……”我当然知道千里迢迢来不是为了下药!
要被她气死。
怕不是故意气人的。
薛林昭一时没做声。
又过许久,火焰晃动。
“我们好像真夫妻俩在商量事情。”
薛林昭闻言抬眼,“嗯?”
“啊,没有没有。”苏岫宁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忙挖了口饭。
从南疆回来这几日她得空始终在想一个问题,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薛林昭,你不想吃沈汐的药,是不是担心一旦毒性解了,武功也会尽失,没有办法再带兵打仗?”
薛林昭却摇头,“沈神医说不会。”
“那为什么……”
“苏岫宁。”
“啊。”
“我为什么不可以死?”
“……”
“宣国为什么不可以没有薛家人?”
“……我不知道,但全天下都这样说。”
打在营帐上的风似乎更急了,透进来的风甚至有丝丝凉意。
薛林昭脸上的表情平淡,她只是平静陈述道,“国家强大,要国库充盈,要将士勇猛,圣上连同宰相们都说宣国未来危局是因薛家势微,但正相反。”
第一次听她如此正经讨论国事,苏岫宁一时仿佛被人扼住喉咙,只呆愣愣看着她。
“你那么聪明,应该看得出来,宣国近年暴露出政荒民弊,内忧外患,恰恰是因此前国家太富,薛家过勇。”
随着她的话音,外面天空骤亮,下一瞬轰隆巨响。
薛林昭的眼睛在跳跃的烛火之后,像万丈深渊,将她所有思绪尽数吞噬。
片刻极致安静之后,细细密密的声响将营帐包裹。
“下雨了。”薛林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