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How lucky I am to have something/
that makes saying goodbye so hard/
早晨的生物钟使塔尼亚惊醒,她必须得出早活,否则必定被女管事用最肮脏的字眼来咒骂,更令人不安的是,不能让人发现公爵大人睡在女仆的房间。这不但会污了公爵大人的名声,她也无法对肖克利夫人交待。
但风流倜傥的公爵大人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担忧,刚劲有力的手臂依旧圈着她的腰,睡得安稳。
塔尼亚试着搬动他的身子,好钻出他长臂的禁锢。
似乎极不满意被人打扰,公爵大人自睡梦中呢喃一声,翻了个身,却将她搂得更近,紧贴他赤.裸的胸膛,将那高挺的鼻子埋在她肩部柔软的长发里。
塔尼亚无奈。
又推推他的身子,扭动着想要抽身。
“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声音自埋在她肩部的脑袋传出,公爵大人忽然扬起脑袋,撑着一双饱含睡意的眼,“难道昨夜还不够满足你吗?我的妖精,你简直把我折磨疯了,天知道我才睡下几个时辰。”
他扭头瞥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口:“哦,见鬼,看来光明女神还没来得及眷顾大地,现在是什么时辰,塔尼亚,你时时刻刻都在引.诱我。”
如火的双臂缠绕住她的身躯,热情的吻立即吞没了她。
塔尼亚唇齿不清地急叫:“公爵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出……早活。”
留恋地结束那绵长的吻,公爵大人掀开笑意盈盈的眼,睡意似乎已被驱散得一干二净:“见鬼,这就是你的处事方式吗?你这坏女人。把野兽唤醒,然后摆摆手说,我不是故意的,现在我正忙着赶路,没空理会你。”
“公爵大人……”
将她温热的身躯贴紧,公爵大人咧嘴露出微笑:“小绵羊,你可知野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
日光已洒满整片青葱的绿野,古堡的贵客们正坐在日光室里品着早茶。公爵大人在几里外的骑马场上安排了一场赛马比赛,但却迟迟不见身影。
公爵大人现身日光室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却极好。宾客们自是心知肚明,恐怕公爵大人昨夜遇上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女人。而最能满足这项条件的无疑是那位意大利黑妞多瑞斯,巧合的是她昨夜刚来到公爵大人的城堡。
众人早就听闻多瑞斯和瓦伦丁公爵有过一段情缘,当然,她曾是混迹伦敦城的交际花,与伦敦上流社会的许多单身贵族都有过情缘,但无疑与瓦伦丁这段最富戏剧性。伦敦城的绅士们无不带着怜悯的眼神瞅着浑然不觉的埃里森·曼宁男爵先生。他少有混迹上流社会,一个人住在远离伦敦城的乡下,新近靠着米沃顿才在伦敦的社交圈火了一把。真是个可怜的乡巴佬,居然接收了瓦伦丁丢弃的情人。
一整个早晨,城堡里所有的人手都在筹备赛马比赛,忙的不可开交。塔尼亚却不见踪迹,丽娜奉命敲开塔尼亚的门,却见后者正安逸地躺在床上睡觉。
“塔尼亚!”丽娜怒气冲冲地低吼,“见鬼,辛迪那个老巫婆正在冲着所有人喷火,若是你再不出现,战火很快烧到你身上了!”
塔尼亚睡的昏昏沉沉分不清日夜,甩开丽娜搭在她身上的手,迷迷糊糊地呢喃一声“公爵大人,不要——”,背过身去。
丽娜哀叹,恐怕塔尼亚像所有女仆那样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了风流倜傥的瓦伦丁公爵,竟然做起了白日梦,如同她自己一样。
她掀开塔尼亚的被子,准备摇醒她,眼前的景象却把她吓呆了:“你……你……”
床上的人浑身上下满是被爱.抚的痕迹。
丽娜激动万分,摇晃着她斑驳的身子:“哦,上帝,是谁这么狠心,塔尼亚,告诉我是谁,你还没有结婚,没有丈夫,他居然敢破坏淑女的名节,我一定要向他讨一个公道,他必须得迎娶你!”
塔尼亚怔怔地听着她喃喃地叨念,脑袋混沌,只听到了——结婚、丈夫、迎娶。
瓦伦丁怎么可能会娶她?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可是一想到这层,心口却隐隐作疼。
“我没事。”塔尼亚说。或许未出门的淑女很看重自己的名节,但是她呢,不过是女仆而已呵。
“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是马克?柏德利?还是安东尼?”丽娜问。
塔尼亚摇头,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丽娜,求你,不要问我是谁,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毕竟,她一个女仆怎么可能要求瓦伦丁负责呢?
“难道是中校大人?”她早就听闻塔尼亚和中校大人走得很近。
塔尼亚笑的有些心酸,这都是她自己惹的祸:“不要再胡乱猜测了,丽娜。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求你替我保守秘密,好吗?”
丽娜哀声叹气:“亲爱的塔尼亚,你可否知道。被所有人称为巫婆的辛迪为什么要对我们管教这么严厉?”
塔尼亚摇头。
“她年轻的时候,曾经疯狂地爱上一个城堡的宾客,为了他她愿意放弃一切,献了身,甚至答应同他一起私.奔,但在最后的一刻,他抛弃了她,因为她只是一个女仆,一个随随便便和人欢.好的女仆。她伤心欲绝,甚至几度寻死,最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活了下来。辛迪生下了他,那个孩子就是——安东尼。”
塔尼亚很是悲恸,一种无望的未来的恐惧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塔尼亚,你必须得照顾好自己,明白吗?我们是女仆,没有人会关心我们,没有人愿意关心我们,但是我们不得不自己照顾自己。”
***
午休过后,瓦伦丁公爵和绅士们骑着马前往赛马场,淑女们坐马车前去观战。贵妇淑女是极为娇弱的品种,烈日炎炎,需要仆人撑伞纳凉和端茶送水,塔尼亚和一行男仆女仆便被拉了过去。
第一组比赛的是丹顿·霍西尔伯爵,埃里森·曼宁男爵和米沃顿先生等十位绅士。绅士们牵着马就位,兰瑞仍倚在米沃顿身边大肆献着殷勤,她从众多女眷中脱颖而出赢得了米沃顿先生,此番必定要在众淑女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塔尼亚正替邦克先生、邦克太太上茶,邦克先生是王室的红人,兰瑞小姐正是他太太的表妹。
“瞧,亲爱的,兰瑞真是和他般配极了。”邦克太太笑弯了唇。
邦克先生点头:“比起不可能为一个女人收心的瓦伦丁公爵,兰瑞选择米沃顿倒是个极好的主意。”
塔尼亚的手抖了一抖,差点把茶水洒了一地。
不知为何,听到瓦伦丁公爵的名字,她的心竟是漏跳了一拍。
她早该知道的,瓦伦丁风流不羁,是伦敦城所有女性梦寐以求驯猎的目标,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时刻提醒着她自己是多么渺小,甚至连成为瓦伦丁的“情.妇”竟也是莫大的荣幸。
多么的可悲。
“塔尼亚。”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竟然是中校大人。
中校大人将她手中的托盘丢在一旁,引着她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那里正好能眺望到赛马场。
赛马场上米沃顿先生正扬着马鞭一马当先,场外的众多淑女沸腾了,米沃顿先生不仅文采斐然,写书豪放不羁、别具一格,连骑马也是煞有风采,孔武有力。
“看到那位米沃顿了吗?”中校大人说。
塔尼亚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真是一位霸气十足的绅士,相比霍西尔伯爵、曼宁男爵等其他绅士而言,他骑马的风姿少了高雅风姿,却多了几分豪放刚烈,甚至是——野蛮。
“瞧瞧,那种马车夫独有的蛮横的骑马方式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中校大人啧啧一叹,“我研读过所有米沃顿的书,对他甚有研究。我所认为的米沃顿是一位隐姓埋名的上流社会绅士,绝不可能是一个——马车夫。”
塔尼亚震惊地瞪大眼睛:“埃里森·曼宁男爵先生和夫人声称他就是米沃顿先生,难道中校大人您怀疑——他们说谎?”
中校大人为难地摇头:“不是他们说谎,便是这位马车夫故意欺骗他们,总之,这件事的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我最亲爱的塔尼亚,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中校大人,我当然十分乐意协助您,只是我该怎么做呢?我什么都不懂,我的力量又是如此有限。”
“一位身份低下的马车夫,他欺骗了上流社会的所有人,甚至玩弄淑女们的芳心,我必须阻止这种事。塔尼亚,我需要你的帮助,所有恶劣的谎言都是漏洞百出的。只要我们抓住证据,便能拆穿这可笑又荒唐的伪装!”
塔尼亚与中校大人分离时,米沃顿的马以飞速冲破了终点线,赢得了全场的掌声。兰瑞更是飞扑过去,紧紧地拥抱住他。
她看到霍西尔悻悻地牵着马下场,与牵着一头枣红色高头烈马的瓦伦丁公爵擦身而过。那昂扬的姿态,倨傲的下巴令她不知不觉心跳加快。
瓦伦丁公爵正是第二组赛马的选手之一。
她的情绪太容易受瓦伦丁影响了。不该是这样的。塔尼亚扭转头,决心不再关注他。
“哼!下.贱的女仆。”她听到伯妮丝尖锐的声音,抬头一看,伯妮丝穿了件花式繁复的大摆裙,洋洋得意地撑着阳伞盯着她。
塔尼亚依稀仍记得她受了安东尼玷污而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场景,显然她恢复过来了,而且恢复得很好。
“瞧瞧,我看到了什么,和断了腿的中校大人悄悄跑出去偷情。”伯妮丝扇了扇折扇,“丹顿他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这种女人,我绝不容许你踏进我们家门。”
“我想您误会了,伯妮丝小姐。”塔尼亚说,“霍西尔伯爵绝没有要我进家门的意思,我也没有和中校大人去偷情。”
“你的解释是如此苍白无力。”伯妮丝冷言冷语,“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你这个肮脏的女仆,记住,我和你势不两立。”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却依旧尖锐,摇摇折扇,撑着阳伞倨傲地离去。
塔尼亚深深叹了一口气。
场上突然传来尖叫声,她回头一看赛马场上乱成一团,似乎是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故。塔尼亚连忙跟着仆人们冲上前去,不一会,看到一个人从人群中被抬了出来。
天哪,她的眼睛被灼痛了,心口剧烈的疼。
瓦伦丁公爵,对,是他,那耀眼的发色,英俊的脸,挺拔的身姿。
此刻,他浑身是血,被两个男仆从惊慌失措的人堆里抬了出来。
哦,上帝,她的心跳快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