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知道了陈乡绅死亡的直接诱因。你们知道什么东西没有影子吗?”
众人都一头雾水,不理解他这两句话之间的联系?不是说知道了诱因吗,怎么又扯到影子去了。唯有窦衎突然一拍手,原地蹦起来:“你是说,陈乡绅是被烧死的!”
倪初久心满意足点点头,不愧是自家的狼崽,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成施不满:“你俩打什么谜语,能不能敞亮人说敞亮话。”却不想下一瞬,他身边的崔怀慈也是突然深吸一口气,睁大了眼感叹道:“原来如此!”
成施更着急了,忍不住扯扯崔怀慈的袖子,后者耐心向众人解释道:“你们还记得案发当日,笑宝目击到有两个影子吗?矮一点儿的那个是陈乡绅,后面高个的是凶手,手里还拿了一根棍子样的凶器。”
李鹿溪:“难道凶手拿的不是棍子,而是火把?”
“正是。”倪初久点点头:“方才笑宝给我变影子戏时我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有影子。如果室内昏暗,那么火焰照在墙上根本没有影子。同理,凶手行凶是用的棍棒还是火,光看影子的话其实无法分辨。我们不是疑惑为什么陈乡绅被棍棒击打之后地上却没有打斗痕迹或者是血迹吗?如果他是被火烧死的话,那就说得通了。废弃的房屋,焚烧痕迹能够完美隐藏在年旧失修的灰尘里。而且最重要的是笑宝提到了关键的一点——”
“烧鸭的味道。”窦衎接过话茬,惋惜道:“‘烧鸭’或许是被烧伤的陈乡绅。”
“天哪,那多疼啊!”李鹿溪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便是鸡皮疙瘩一身,更别提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陈乡绅没有呼喊求救吗?若是有呼救声,笑宝不可能没听到的。”
窦衎摇摇头:“江湖上会点穴功夫的人很多。只需要点哑穴,人就一点儿声音也无法发出。”旁边倪初久瞥了他一眼,他并没有发现。
众人都陷入沉默。将人活活烧死这种凶残的手法,若非什么深仇大恨,普通劫财完全没有必要。但陈乡绅为人处事看不出问题,根本没有仇家。
“如果说,凶手是随机行凶呢?”一旁看戏的庞昊听几人推理也大概弄懂了事情原委,不由得加入讨论:“比如说他本来就要杀人,只是刚好在那个雨夜碰上了这个倒霉的陈乡绅。”
崔怀慈却是摇头:“这个推理没法解释消失的陈乡绅的尸体,以及后来找上门来的那群想要暗杀笑宝的黑衣人。如果只是高手失手伤人,那完全没必要费劲带走尸体,更没有必要对无辜的目击者下手。”
“那再试试倒推。”窦衎试图整理思绪:“对受害人和目击者都赶尽杀绝,说明凶手很可能不仅仅是单纯的杀人,而是为了更近一步的销毁尸体,以及一切知情人。那么尸体上有什么不能被人发现的东西,必须要烧掉?有这种东西吗?”
“当然有啊!”一把强有力的亮色嗓音鸡毛掸子般一下将众人的困惑阴霾扫开。众人抬头,发现说话的是个异族姑娘。
“有的蛊虫毒性强,被种到人身上后不会自然离开,哪怕人死了也不行。但大部分这种蛊虫都有一个致命缺点,怕火。而且必须要是人还活着的时候放火,中蛊者体内的蛊虫才能够活着离体。”
这个看似乖巧可人的姑娘在讲述放火杀人蛊虫的时候神态自若,淡定得让人以为是在回答早饭吃了什么一样。一时间,众人看她的眼神半是佩服半是惧怕。
唯有倪初久和刘愿二人眼里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倪初久兴奋道:“真的有吗?长什么样!”
“哎,我这儿刚好有。”刘愿心想终于轮到我了,随即掏出小药罐,打开。却听对面的步漾惊叫一声,凑上去一把抢过罐子。
“呀,是人人!”她转头质问刘愿:“你怎么有人人的尸体?”
“人人又他爷爷的是谁?不会是‘任人摆布’里的人人吧?”今日的所见所闻着实超出了庞昊的承受范围,他只觉自己一个脑袋十个大天,杀的谁懂他今日只是打算在家晒太阳来着。
步漾难得得没跟他呛声,从罐子里倒出蛊虫的尸体捧在手心,看起来快要落泪了:“呜呜,人人们都死掉了......”
面对疑惑的众人,窦衎不得不替步漾解释。他把下午步漾告诉他们的话转述了一遍。除了刘愿和庞昊,其他人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人人是‘任人摆布’四种蛊虫中毒性排第二的。”步漾接过李鹿溪递来的巾帕拭干了泪,终于接受了蛊虫们的离世:“他们能给中蛊之人附加上不属于他们的持续强力,但是过后也会对身体产生严重的不可逆转的损伤。”
刘愿赶紧追问道:“它们可是都附身在人体耳后,形似一粒黑痣?”
步漾点点头:“人人通常都是用来给将死之人续命的。有的人油尽灯枯,但仍有心愿没有完成。给他们种下人人蛊,能够换来三个月身体健康的普通人生活。曾有九旬老人老伴去世,用人人蛊来维持生命,将爱人下葬;也有壮年男子重病,借用人人蛊来陪伴妻子生产,看刚出生孩子最后一眼的。”
窦衎指指罐子:“先生,这蛊虫可是从那群黑衣人身上找到的?”
“嗯,那群黑衣人的确符合这位姑娘的描述。只不过他们原本就是身强力壮的习武之人,加上人人蛊的辅助,体力直接赶超常人。至于之后他们逐一暴毙,估计也是因为三月之期到了。”
“不仅如此,我现在甚至感觉你们说的那位陈乡绅很可能也被下了蛊。”他顿了一下,随即看向步漾:“姑娘你说的‘任人摆布’,是否还有最强力的那种蛊虫,叫任任?”
步漾犹豫着思考了半晌,下定决心般最后点点头:“我不确定我的猜测对不对,但是我听你们描述的行凶过程,的确是常用的回收任任蛊的做法。”
众人都好奇:“回收?”
“任任蛊毒性最强,也最难养,十年才能养出三只,十分珍贵。”根据步漾所说,任任蛊能随时随地地控制人,中蛊者平日里感受不到蛊虫存在,只是在下蛊者操控的时候才会被夺取身体控制权。
“这种控制是由内到外的,随时开始随时停止,并且中蛊者不会有任何关于被控制的记忆。”
步漾补充到,这种蛊虫通常被多次使用,但它不像其他三种蛊虫,时间一到就自动从宿主身上脱落。唯一让任任蛊活着脱离宿主,继续留给下一个人用的办法就是用火烧,并且一定是要中蛊者活着的时候烧掉。若是宿主死亡,任任蛊也会跟着一起死亡。
“不得了,”成施砸砸嘴:“蛊虫附身虽然听起来很扯,但居然完全能解释得通。”
“对了,”倪初久对着成施扬下巴:“你俩也是急匆匆跑来,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来之前我还不确定有没有用,但是刚才这位小妹一讲,你猜怎么着,我觉得陈乡绅的尸体找到了。”成施将案宗里的信息分享给众人。大家讨论后,觉得八九不离十,那尸体应该就是陈乡绅。
成施决定明日就去当地看那尸体,顺便邀请刘愿同行。
困扰众人多时的案件终于有了重要进展,几人都是难得地松了一口气。
窦衎着实没想到今日邀请步漾来将军府还真来对了,他正欲进一步问问蛊虫之事,毕竟步漾知道如此之多,或许能顺藤摸瓜知道黑衣人的背景,还有倪初久的病情。
这时,却见王伯急匆匆跑进院子。夜色已深,他差点儿被绊倒,还好窦衎眼疾手快扶住了。
“初久、世子,皇上来了!”
话音刚落,院子那头就已经传来一男人洪亮的嗓音。
“有这么多人来看你,初久,怎么偏偏瞒着我?”
众人全都跪下行礼,唯有步漾懵懵懂懂,被一旁眼尖的庞昊拉下。好在楚岚一挥手,并不在意,他今日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上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请皇上降罪。”倪初久低头请罪,一双手却搭上他的肘部,将他扶起。
“你身子还没好,别再累着了。”楚岚边说边让众人起身,眼神却是从未离开过倪初久:“你啊!”他板着面孔埋怨道:“要不是朕心细,见怀慈最近老往你这儿跑,留心多问了一句,不然还不知道你又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立于一旁的崔怀慈默默喝茶,成施咳嗽一声,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住众人投向崔怀慈的视线。
倪初久了然。崔怀慈和成施来他府上这件事,他本来就没有想要、也无法做到彻底地掩人耳目。若是有人问起,以他们的关系,也能解释一二。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楚岚居然直接杀来他府上了。
不过,楚岚此次来是因为知道他旧伤复发了,还是知道了他们在调查陈乡绅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