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房,顾勋看见沈溪坐在桌边看书,轻手轻脚走了进去。沈溪看见他回来,也放下书,迎了上来为他倒茶。
“今日怎么没出去?总是待在屋子里也闷得慌啊。”顾勋坐了下来,示意沈溪也坐下。
沈溪听了顾勋的话,就乖乖坐在了他旁边。顾勋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给他,道。
“这些银子权当给你解闷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买。”
沈溪接过钱袋子,掂了掂。这袋碎银子很有重量,而且鼓鼓囊囊的。他一看就知道里面是有不少。
他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虽说沈溪是昌平王的嫡子,本来应该过着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日子。他却没有一天过过那样好的日子。相反,沈溪从小却过着一般贫苦人家孩子过的日子。想起前几年,他的衣服上时常打着各种各样的补丁。
喝完了茶杯里的茶,顾勋示意沈溪再给自己倒一杯。
“溪儿,今日午膳后,我教你剑法如何?”顾勋道。他接过沈溪递来的茶杯,眼里满是期盼地望着他,直到沈溪点了头。
沈溪道“将军……”
顾勋咳嗽了两声,沈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叫了二哥。
“我昨日让阿戒去布庄扯布给你做了几身衣裳,你如今长得倒快。”顾勋看一眼沈溪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是我当时接你出天牢的时候让阿戒去做的,如今不到一年,就小了这么多。看来日后我怕是得多留些银子来给你做衣裳用了。”顾勋语气轻快。
沈溪倒是有些脸红,低着头不说话,顾勋看他这样,没忍住笑了出声。
肃王府。
沈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他身后是两个魁梧的大汉,面前是手上拿着一把锋利匕首的李佑枫。
李佑枫把玩着匕首,没有说话,李佑枫摆摆手,那两个大汉就退下了。沈平继续跪在地上,心里怕得紧。
“肃王殿下,小人有办法帮殿下除掉沈溪……”沈平开口道。因为太过害怕,他说话的时候头上一直在冒虚汗。
李佑枫听了沈平的话,嗤笑道“沈溪对本王毫无威胁,本王为什么要除掉他?你是想帮助本王,还是想借着本王的手,除掉你的亲侄儿啊?”李佑枫的眼神里带着寒气,沈平被他盯得心慌,连怎么回话都忘了。
李佑枫拉过沈平的手,在沈平惊慌失措的眼神和求饶声中,毫不犹豫,一刀下去砍了他一根手指。
“啊……”
温热的血液喷洒在地上,沈平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倒在地上抽搐。
李佑枫扔了刀子,蹲下来捏起沈平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他道“你哥哥昌平王敢做出谋权篡位的事,你这个弟弟竟然如此懦弱,真是丢尽了你们沈家的颜面。”
沈平被砍了一根手指,疼痛已经让他毫无反抗之力,李佑枫的话更是让他觉得屈辱。
当时沈战谋逆,李景璋派了朝廷的人到北境平定叛乱。他东躲西藏,因为逃命的缘故,身上根本没带多少值钱的东西,只好隐姓埋名,一路乞讨,好几次差点被野兽咬死,历经千辛万苦,这才到了虞都。
本来想着投靠肃王就能换一口饭吃,不曾想肃王竟如此心狠手辣。
李佑枫扔下匕首离开,留着沈平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自己断了一根手指的手痛呼。方才那两个大汉进来,一边一个将沈平架了出去,安置在后院奴才们住的矮房里。
承阳侯府的后院里,沈溪在顾勋的教导下练剑。顾勋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一边讲解一边带着他做动作。因为沈溪手上没什么力气,顾勋特意换了一把很轻的剑来给他用。
感受着顾勋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后颈上,沈溪不知怎的就慌了一下,手上动作自然也偏了。顾勋见状提醒道“专心一点,溪儿。”
“抱歉,我会注意的。”沈溪赶紧定了定心神。专心致志练剑。
从午膳后开始练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日头也上来了,顾勋就打算带沈溪回房歇着,等日落了再出来练剑,这样也不会晒着沈溪。
顾勋低头看见沈溪雪白的脖颈,一时间愣了神,沈溪生的白皙,唇红齿白,又天生一副好皮囊,或许是因为年纪小就历事太多的缘故,眼里除了青涩还有一丝丝轻易察觉不到的成熟在里面。
顾勋想,沈溪这副模样,哪怕脸上再多一条疤都能艳压群芳。如今没长开就已经貌美至此,若是日后再长大些。
恐怕他是真的得动心了。
只不过如今还是不行,从天牢出来后这些日子,李景璋虽说并没有提及沈溪的事,可顾勋心里也明白。李景璋放了沈溪,一定是要利用他。否则,一个逆贼的儿子为什么留着,还要他照顾好沈溪?
想到这,顾勋就忍不住有点可怜沈溪。
李景璋放了他是利用,是想拿他做鱼铒钓出北境剩下的人。
这些人不论好坏,在李景璋嘴里一律被叫做北境余孽。李景璋如此利用,沈溪却还心里对这个皇帝感激不尽,觉得是他大发慈悲放过了自己。
真是个笨蛋。顾勋在心里想。
中秋过后,慕容婉君这才出了宫,也不是她的病好了,而是裕妃和窦清绾的册封礼还有两天就到了。
她自然得出宫去,看看赵书晴脸上的想生气又不敢发作的样子。想必一定令人心情愉悦。
窦清敏自从做了汝南公主的女官,就很少见到姐姐。她如今穿着女官的衣服,戴着女官的发饰。一言一行不只是代表着公主,也是代表她的姐姐。
这宫中的人都知道,汝南公主身边的窦女官,乃是如今宠妃容婕妤的亲妹妹。
所以,窦清敏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断然不能被抓到什么把柄,连累了姐姐。
李姝纯虽说是李景璋从小娇生惯养养到大的公主,却十分乖巧懂事,窦清敏记得,她第一天上任,李姝纯问她喜欢吃什么,爱什么样子的衣裳,而不是问她的出身。
窦清敏在学习礼仪期间的所有疑虑这时候都消除了,本来她就身份卑微,没了爹娘,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要不是姐姐入了宫成了宠妃,她怎么能过上那么好的日子?还成为宫里的女官。
她在家乡时根本不敢说出宫这个字,而如今,她也是光明正大站在这里了。
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也得到了。窦清敏也知道,自己有今天是沾了姐姐的光,要不是有姐姐在,她怕是早就病死了。
顾勋从房里出来,去了宁安堂看望母亲。他去时,司徒英才出来,叔嫂二人迎面碰上了。
司徒英的身孕已经有四个多月了,腹部已经隆起得很明显。
“大嫂。”顾勋停下来行礼。
“二弟是来看望母亲吧?母亲在睡着了,二弟不然晚些时候再来?”
“多谢大嫂提醒,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院里,顾勋直接到了书房,看见沈溪在书房里看书,放轻了脚步,慢慢进去。
坐在沈溪旁边,顾勋也开始处理公务,书房里安静得很。只有沈溪时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和顾勋在纸上批注的沙沙声。
半个时辰过后,沈溪看完了手里的书。
他将那本书放回原处,问道“二哥不是说去陪老夫人说话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勋也停了笔,抬头看见沈溪站在自己旁边,伸手将他搂进怀里,低声道“母亲睡了,等一会吃了晚膳我再去。”
沈溪坐在顾勋怀里点头。
“顾将军可在?”承阳侯府外,姚祈云问门外的一个小厮。
“原来是姚公子啊,我们将军在房里呢。”
姚祈云今日来找顾勋是想着有几日没见了,找他今晚喝酒去,没想到一到了书房门口,就看见顾勋抱着沈溪坐在书桌前。
“你你你你你……”姚祈云撒丫子跑了进来,连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那副样子都维持不住了,一个劲指着顾勋,却说不出话来。
“何事如此惊慌?”顾勋抬头看了一眼姚祈云,默默翻了个白眼,将沈溪耳朵捂住,把怀中人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
姚祈云越看越不对劲。自从他认识顾勋,顾勋就没有对任何人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如今他却抱着沈溪。
“将军,您与沈公子是……”
顾勋这才放开沈溪,让他坐在旁边椅子上。回道“我和沈溪?我只不过是觉得从前的事情很对不住他,想要弥补一二,你有意见?”说着,顾勋的眼神刀子一样射向一边坐着的姚祈云。
“没意见,绝对没意见。”
姚祈云连忙摆摆手,和顾勋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去找宋朗月和黎晋了。
到了订好的酒楼,宋朗月看见顾勋并没有过来,就问姚祈云是怎么一回事。
姚祈云本来就是个调皮的,因着宋朗月和黎晋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就把今日去找顾勋时候看见的一五一十全部说了。
就是天牢里那些受尽酷刑的犯人,也没姚祈云吐的干净。
“所以你的意思是,将军他和沈溪关系好了,而且还比较……”
黎晋接着宋朗月的话说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姚祈云,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宋朗月,道“亲密?”
姚祈云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倒是宋朗月很冷静分析,他先是回忆了一下。想到自从沈溪到了侯府,顾勋虽然嘴上说话不留情面,可在行事上却十分照顾着沈溪。
很多东西本来侯府就有,顾勋却还是为沈溪重新置办。沈溪的那个内间虽说是顾勋的卧房里辟出来的,顾勋却装点得和他的卧房无异。
种种表现,如今也恰好印证了宋朗月从前的猜测。
他从几个月前就已经发觉到,顾勋对沈溪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只是顾勋自己并不知道,而沈溪在他们看来只是个小孩子,他又能知道些什么?
恐怕沈溪连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知道。
“怪不得将军从来不考虑婚嫁之事,没想到将军居然是个断袖?不过他这也太过分了,这沈溪才十七岁啊,那么小就被将军……”
姚祈云话没说完就被宋朗月打断了。宋朗月呵道“别胡说,将军只是说弥补,也没有说别的什么,不要猜测了。”
“宋兄说得不错,将军本来因为从前伤了沈溪的事心里愧疚,说是补偿,也说得过去。更何况沈溪年纪还小,这种事或许根本不懂。”
吃了晚膳,顾勋就去了母亲房里。
顾烁恰好也在,看见他提了一嘴半个月后李景璋要去秋猎一事。
“大哥,明日我要出门一趟,有点事情要处理。”
“怎么了?”顾烁问道。
顾勋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回道“太子殿下今日派人来,我明日要去一趟太子府。”
半个时辰后,李秀瑜说自己乏了要先睡了,顾勋和顾烁就离开了。
回到房里,顾勋看见沈溪还在房间里临摹自己的那副梅花图。
“画得不错,溪儿进步很大啊。”顾勋摸了一下沈溪的头发,从前沈溪瘦得自己能折断一样,如今被他养了这些时日,身上也有了点肉,脸上也圆润了一些。顾勋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
顾勋的手上满是常年舞刀弄枪留下的老茧,刮得沈溪脸上痒痒的。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