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常周末的清晨，睡意朦胧中季商衍捏了捏她的脸，拿起扰人清梦的手机去了客厅。
他从客厅回来刚接完电话，李情施差不多清醒过来，他脸色不太好，给她投去一个爱莫能助衍眼神，手里握着手机。
托他的福，这但时间她睡眠有所改良，他在旁边看着，最起码不会整宿整宿的起夜。
“你干妈的电话。”
她“咦——”了一声，“我哪里来的干妈。”
他这人睡糊涂了吧。
顿了顿似乎反应过来，有点别扭。
“她约你明天去寺庙上香。”
“想去吗？”他母亲说话一向直白，真去了，怕是又要惹佳人落泪。
季商衍视线落在她身上。
徐婰是通过他约李情施，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季商衍如果不想让她知道，完全可以不告诉她。
看着她沉默，他替她决定，“去吧，正好说不准能见到你救命恩人。”
她呼吸一滞，知道不方便过问太多。
他似乎也意识到不妥，给她换了种说法，“也可以求求平安。”
李情施没怎么见过季扶光，他身份特殊，仅有的几次场合也都因公事情缺席，这种由头季家人纵有不满也不会怎么发作。
他们这种身份上了，工作是大事。
农历九月十九，寺庙举行法会，徐婰在这之前组织了个小范围的上香活动。
她是季家现在名副其实的夫人，即使有别的三夫人四夫人，也是小浪花，有她在掀不来什么大浪。
大家卖她一个面子，走形式过场。
季扶光身份特殊，坐在车内并未下来。
一行人只有季商衍一个男人。
徐婰笑着朝李情施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将她介绍给陆娴，“这位是大嫂。”
“陆娴。”对方笑着伸出手，“前段时间听说了你在广州的事情，李小姐会有后福的。”
她莞尔一笑不好吭声。
“这丫头合我眼缘，我打算把她认下，做个干女儿。”徐婰自顾自的说，“到时候她嫁人我也要给准备嫁妆的。”
“妈费心了。”陆娴脸上挂着笑，视线直白袒露落在她脸上，明晃晃的带着轻蔑。
她们没有见过面，李情施能感到陆娴对她有一股来自骨子内的敌意，明明她们只是问了声好的关系。
季商衍挡在她身前，隔断了陆娴的视线，对徐婰的话带着点不满。
“儿媳妇也是半个女儿。”他淡漠打断徐女士的长篇大论，“但是嫁妆不能省。”
“你看他这孩子。”徐婰指着他笑的无奈。
陆娴笑眯眯的帮忙打圆场，“二弟说的也对，这都是后事，母亲何必着急，而且二弟年轻缘分的事情急不得。”
徐婰拢了拢披肩的，脸色不好看，碍于外人太多又不好发作，路过他身边时，冷冷的留下句，“胡闹也该有个度。”
季摇光做聪明人不打算不参与他们的风波，忙着低头在回信息。
李情施夹在他们母子之间，季商衍看出她的尴尬，心里五味杂陈，拉着她走在队伍人群后面，小声给她赔不是。
她冷哼一声，想要散开他紧抓着的手，他心有灵犀的抓的更牢几分，不给她挣脱开的机会。
眼见着她又要恼，季商衍连声认错。
他们从山上下来，季扶光一直坐在车内未露面，季商衍告诉她，广州那场暴雨，他人刚好在出差，接到电话之后立刻让下属开车过去，前后也算是救了她一命，提前见到了他的弟媳。
李情施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这话听上去怎么他还带了股得意？
季商衍的有意跟她透露，大哥现在下挂在中字头企业算是过渡期，等这段时间结束，你想见到他就难了。
“难不成是？”
他轻敲了她的脑袋，“管那么多呢。”
她暗自松了口气，她小心看他，“那我是不是还应该亲自上门跟大哥道声谢？不然你大嫂要挑我礼的吧？”
大嫂吗？
“嗯……”季商衍想了想，“倒也不用。”
她要是去了怕是陆娴更会找上她的麻烦。
陆娴和徐婰又不大一样，是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季夫人，娘家的资本让她有说话的底气。
季扶光跟她夫妻一体，他们之间多时不像夫妻，更像是合作伙伴的关系，羁绊更深。
按道理这种事情在他们圈子不见怪，表面夫妻罢了，只是这俩人和苦行僧差不多，面上，背里，都没闹出过难看的绯闻关系。
老一辈的圈子里，对儿女期待值最高的标准渐渐变成了女方能嫁个季扶光这种名头，身份，洁身自好样样拿得出手的好男人，男方则是娶个陆娴那样识大体，懂进退的儿媳。
他们一共开来三辆车，季摇光没开车，从寺庙里出来，轻车熟路的上了季商衍的车。
陆娴站在另一旁，“哎”了一声，还不等开口她就溜了进去。
“下来。”
季商衍言语间带着不容拒绝。
季摇光耸肩，她本人觉得这没有什么，这种时候又不用那么在乎这种礼节性问题。
季商衍说，“我们不顺路。”
“你给我带到市区就好了嘛。”季摇光愤愤，“市区里肯定是顺路的吧。”
“不顺。”
他们闹得不太愉快，陆娴出面说，“商衍和李小姐一会儿说不定还有别的安排，摇光你跟我们回去是一样的。”
季摇光揶揄的眼神落在季商衍身上没再说。
那辆一直安静停在角落里的黑车降下半截车窗，后座的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又抬头看了陆娴一眼，陆娴很快会意，“时间不早了，扶光晚上还有会，摇光别闹小孩子脾气。”
骤然听见季扶光的名字，她顺着视线看过去。
四目相对，男人掀起眼皮，薄唇微抿，坦然道，“李小姐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她怔了下，是一种形容不出的语气，他说的太过自然，仿佛他们是一对旧友。
“多谢大哥关心。”季商衍揽着她的肩膀，语气上是客气，动作上带着点警告。
季扶光目光坦荡，笑笑，“我这个弟弟脾气不好，李小姐平日倒能忍得住。”
“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大哥。”
季摇光心里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竟是这般的毫无预兆。
“还走不走了？”季摇光出声帮忙打破暗流涌动的局面。
“走走走，小祖宗您来。”陆娴拉开车门将她推进副驾。
李情施和她擦肩而过时，她总觉得陆娴似乎松了口气。
车上，她紧抿着唇角几次频频侧头看向季商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季扶光那话落旁人耳中，给人的感觉他们太熟络，连她心里都咯噔一声，听的心里五味杂陈。
“想说什么。”
他太轻易看破她的伪装，他总是让她觉得，她在他面前是没有伪装的，纯的犹如一张白纸。
他的语气不算冷，李情施还是觉得他有些愠怒。
“我跟大哥……”她偷偷瞧他的神情，“除了今天，我们没见过的。”
她态度诚恳，不是撒谎的模样。
“我知道。”
季商衍不置可否，他叹了口气，“以后还会再见。”
李情施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不反对我见他？”
“避免不了。”他认真的回，“以后你嫁进来，他是长辈，躲不掉。”
她笑笑说好。
季扶光给她留下的印象不算多好，她认为他那样的人眼底隐忍的情绪应该更深几分，至少不要在外人面前让旁人把这件事看透了。
钟黛说她们文人总是感性，人也一样是情绪化，死而复生的概念太小。
是一场怎样对他设下的套，他不会也不想去深究。
毕竟一切太过凑巧，巧合到任谁挑都挑不出毛病来。
大概是天意吧。
十年前的一场暴雨他痛失所爱，今年这场八月底的暴雨将她送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