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遥回想了一下短信内容，记得里面除了广告以外，其他大部分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聊天记录，并没有类似暗号之类的存在。
可她转念一想，难不成……这个霍志早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才要用暗号的形式跟人交换信息？
夏洵摸出手机，点开一条短信，徐瑾遥垂眸一看，皱眉：“你为什么会有这条短信？”
“这你先别管，”夏洵指了指短信上的字，“先说你第一眼看到了什么。”
“菠菜？”
“再读一遍。”
“菠菜，”徐瑾遥语调一转，“搏彩？”
“没错。”夏洵点开了那条广告附带的链接。
屏幕里立刻弹出一个网站，缓冲完成后，出现了一个金灿灿的界面。
关于这个简易的赌博程序，网警那边也给出了专门的分析报告。
徐瑾遥记得，报告里说网站是虚拟的，站点在境外，这种网站一般都有时效性，最多几小时，最少几分钟，很快就会失去效用。
她不知道夏洵的这条短信是从哪儿弄来的，但她知道，距离她想要的答案，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很多人看到这种广告根本不会点进来，会担心中病毒之类的，就算不小心点了，也不会过多停留，能点进来还长时间停留的人，必然对赌博很有兴趣。”
夏洵边说边操作，没两下就赢到了双倍金币：“如果只有一点兴趣，这时候赢了钱就会及时退出了，但赌徒不同，双倍有了会想十倍，十倍有了会想要几十倍、百倍千倍……”
她操作的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就赔掉了所有本金和刚才赚到的钱：“网站抓的就是这些赌徒的心理活动。”
徐瑾遥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曾经接过一个委托，那人被诈骗了，想找骗子把钱要回来，后来我把骗子找到了，他希望我放过他，跟我交代了很多关于诈骗的事。”
夏洵点了点屏幕：“这就是其中一个。”
原来如此。
徐瑾遥知道了短信的来源，心里的怀疑依旧没有打消。
她听着夏洵继续往下说：“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夏洵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有些骗局看似为了钱，实则是为了测试，想要测试一个人的底线，就要看这个人是贪，还是不贪。”
目光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徐瑾遥皱了皱眉，她听懂了夏洵刚才那话的意思。
这个网站是为了测试人的贪欲，只有够贪的人才会上当，但她还是不明白：“你说的暗号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就是个谐音梗？
“网站里一共有三个游戏，全都跟概率有关，想要从中赢得金币，光靠运气是没用的，就算运气再怎么好，也敌不过后台的人为操控。”
夏洵指着界面里空荡荡的钱袋：“现在我已经输光了所有的钱，按理说我应该自认倒霉退出去，及时止损，但我现在要按照赌徒的心理去做。”
停在屏幕上的手指点开了角落的借钱提示：“赌徒一定会认为，下一把会逆风翻盘。”
徐瑾遥淡淡道：“你倒是很了解。”
夏洵再次抬眼看她：“你不赌博吧？所以你不知道，在赌徒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停下’这个选项。”
“你说的好像自己就是个赌徒。”
夏洵的语气太过笃定，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亲身体会过，所以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悟。
才会这么了解一个所谓的“赌徒心理”。
夏洵却没反驳，答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也许吧。”
她说这话时并未停下手头的动作，好像闭着眼也知道该怎么操作。
徐瑾遥没再出言打扰，视线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
不过短短几分钟，夏洵已经输掉了借来的全部金币，再点进去借钱，便立刻跳出来提示输入实名信息。
夏洵没再继续，抬头看徐瑾遥：“你都看清楚了吧？”
徐瑾遥颔首，语气严肃：“从赚钱到赔钱，再到输入手机号借钱，一步步让人失去底线，沦为游戏的奴隶。”
“没错，这种方式就类似杀猪盘，通过操纵心理，达到最终目的。”
徐瑾遥现在算是明白了所谓的“暗号”究竟是什么。
是循序渐进的诱骗手段，是大部分人都不会上当的华丽陷阱，也是幕后黑手和受众人群之间才能看懂的信息。
这中间环环相扣，只为筛选真正的赌徒。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夏洵以身入局发现的东西，网侦部门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不过想来也是，网上存在着无数类似的犯罪窝点，要是挨个潜入调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在那期间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受害者上当受骗。
警方的出发点永远是保护公民不受侵害，而调查犯罪手法只能排在之后。
最关键的是，谁也没想到三名死者会跟一条垃圾短信扯上关系，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沉默了好一会儿，徐瑾遥问道：“你认为凶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夏洵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徐瑾遥不信。
夏洵抬手摸向左耳：“我只知道耳朵上有疤痕的人，都去过同一家地下赌场。”
说到地下赌场，徐瑾遥这才想起昨天没能得到的答案。
“你还真……”
话没说完，夏洵的手机传来震动。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提示陌生来电。
夏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按下了免提。
一道男声传来：“您好，请问是夏女士吗？”
“是。”
“有份快递需要您本人签收，请问您在家吗？”
“你帮我放驿站或者丢门口吧。”
对面再次强调：“必须要您本人签收才行。”
“那我不要了，帮我退了吧。”
沉默了两秒，对面又道：“送货上门也是可以的，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夏洵和徐瑾遥对视一眼，后者用手机打了字，递到她面前。
夏洵说：“下午三点吧。”
“好的，两小时后准时为您送货。”
电话挂断，夏洵也关掉了手表的录音。
徐瑾遥想到她不久前输入的手机号，立马问道：“那个菠菜打来的？”
夏洵点头。
“这个必须要你本人签字的快递又是什么？”徐瑾遥不解。
夏洵没回答，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从抽屉的暗格里取出一张黑色卡片。
徐瑾遥：“信用卡？”
夏洵：“地下赌场的门禁卡。”
徐瑾遥恍然大悟：“所以你昨晚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个东西在不在？”
“嗯。”
“你怎么知道他有？”
“我在酒吧见过他，”夏洵顿了顿，又摸摸耳朵，“他也有一样的疤痕。”
“你既然早就发现了这些线索，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弯子才说？”徐瑾遥依旧不解。
“你不是说过吗，”夏洵无奈一笑，“私家侦探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法的，我不绕的话，不就暴露了么。”
一个个线索来得太过突然，打得徐瑾遥措手不及，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自觉提高声音，出口便是质问：“你不想暴露，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抓你是吗？”
夏洵笑着点头：“嗯，我赌你不会。”
徐瑾遥一愣，气笑了，当即摘下手铐，伸手擒住了夏洵的手腕，铐了上去。
随即一个反拧，把手腕拧到了身后，另一只手铐就要铐上时，夏洵忽然开了口：“警官，你抓了我，我可什么都不会说了。”
“你不说，自然有人让你说，到了局里，就由不得你了。”
夏洵笑出声来，任由两只手腕都上了铐，扭着脑袋回头：“那我能问问，你打算以什么罪名起诉我吗？”
她皱眉又道：“只是私家侦探的名号，好像关不了我几天呢。”
徐瑾遥将她往前一搡，掷地有声道：“跟踪、私闯民宅、盗窃未遂和知情不报，包庇罪犯，数罪并罚……”
“关不了几天？”她摇头，冷笑道，“我怕你是几年都出不来了。”
“是吗？”
威胁没起作用，意料中的恐慌并没有出现在夏洵脸上。
徐瑾遥逮捕了那么多罪犯，还是头一遭碰见这种死到临头还笑嘻嘻的人。
她原以为夏洵真的如同杜常所说，是个守规矩的人，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这人只是善于钻空子，没被人抓到把柄而已。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
心理素质再好有什么用，到了局里几轮审讯下来，再怎么能说会道也会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
她一点也不担心夏洵会嘴硬到底，反正到了她的地盘，她有的是时间慢慢跟她清算。
然而就在这时，夏洵带着笑意的声音幽幽传来：“那警官在我手机里植入病毒程序、非法窃取数据资料、跟踪、殴打和言语威胁又该判几年啊？”
徐瑾遥心头一跳。
她居然发现了？
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怔愣片刻，手铐打开的声响提醒徐瑾遥回神，她抬眼便看到夏洵一根手指勾着手铐，转着圈玩。
夏洵低头浅笑，把手铐恢复原状递了过去：“你不是第一个铐我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