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难民是早有预料的事,但信中所写的事情与邪教无异,就怕民众们被当成军队,即便阻止了宁王手持圣旨,也反被制约。
沉和道:“这件事赶紧想办法告诉公主为好。”
沉长书道:“公主那儿先放放,殿下知道这件事吗?”
“已经传信给公子了。”
沉长书将莺柳送来的信烧毁,想了想缓缓道:“难民被当做军队,也许不是坏事。”
沉和面露诧异,“您的意思是?”
沉长书站起身手负在身后道:“能被聚集起来的难民人数如此之多,当今圣上或许已经不再合适坐在这个位置,只有新皇登基,才可安抚民心。”
放在以往,无人可以继位,江山拱手他人,还能让人心慌焦急,而今日不同往日,现已有人选,那名叫宝儿的孩子天资聪颖,年纪尚小也无需担忧,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顺势而为,沉长书缓缓道:“想来,公子也不会反对。”
倒不如说,最乐于看到这场面的是方竹佶才对。
沉和只觉口干舌燥,抿了抿唇道:“侄儿明白叔父的意思了。”
空空如也的地窖燃起火光,映出处在角落中的人的模样。
角落那人身着灰衣,麻绳捆绑,嘴巴离塞着一块麻布,看到有人到面前时也毫无反应呆坐原地,与雕像无异。灰衣人身上衣物被掀开,容家家纹在肩胛骨处,一只鬼首纹在灰衣人的手臂之上,这只鬼首与鬼市所见的鬼首一模一样。
影子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只药瓶,。
药瓶来到方竹佶手里,打开塞子,一股甜腻犯呕的气味从瓶中弥漫而出,方竹佶赶紧将药塞子盖上,交给一旁的陆玖,“与你此前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陆玖倒在手上,药丸接触到皮肤那股子黏腻让他蹙眉,“一样的气味,一样的恶心。”
听了这话的灰衣人面露狰狞,发出“呜呜”的声音。
方竹佶示意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灰衣人骂道:“杂种,胆大包天,圣药岂是你能够指点的!”
方竹佶露出几分讥讽,“圣药?以人血为引也配得上这个名号?”
灰衣人愤恨地盯着方竹佶与陆玖,沉默不语,眼神若能杀人,现在他就已经把方竹佶他们千刀万剐了。
方竹佶从怀中拿出一只药瓶,拔开药塞,与灰衣人身上搜出的药同样的气味从瓶子里漫出。
这些药都是从方才那些受了伤的影子们身上取血制成。
灰衣人讶异,困惑地看着方竹佶手上的瓶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
方竹佶把他眼中贵不可攀的圣药倒在他面前,灰衣人面部扭曲,恨不得现在挣脱开捆绑把那些药全都吃进嘴里,俯下身打算舔食地上药丸的动作被制止。
空药瓶滚在灰衣人脚边,方竹佶睨着灰衣人,又从怀中拿出一瓶,继续在他面前倾倒。
灰衣人脸上出现了些痛苦之色,方竹佶又拿着一瓶药在手上,“这是最后一瓶,你回答我的问话,我将里面的药给你,不然这药也只能喂土了。”说着就拔开塞子。
药的浓烈气味早已充盈着整座地窖,除了陆玖与方竹佶,是影子们都面露痛苦之色。
灰衣人深深吸了口气,露出陶醉之情,看着方竹佶手上的药目露贪婪,方竹佶慢慢把瓶口向地面倾斜,灰衣人惊慌道:“我说!我说!”
瓶塞被盖上,方竹佶把瓶子放在腿上说道:“你什么时候入的容家。”
灰衣人道:“自小族长就带我回了容家。”
“族长?容时倾?”
方竹佶对容时倾直呼其名,引来灰衣人的战栗,“你对族长如此不敬,一定会被鬼神惩处,惹上祸端。”
面无表情的陆玖在听到他的话后忍不住露出笑意,方竹佶也忍不住笑了笑,灰衣人不理解他们笑的什么,看着方竹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半个死人。
“我见你身穿灰衣,与鬼市护卫穿着相似,你们与鬼市是什么关系?”
灰衣人道:“说了这个我会被天道惩处。”
这已经不是方竹佶第一次听到天道二字,心有厌烦,“天道与药,你选一个。”
灰衣人面露犹豫,方竹佶叹了口气,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只得用他刚学不就久的咒术。让身旁两名影子退出去,让陆玖推着他来到灰衣人面前,凑近灰衣人,手搭上灰衣人的肩膀,清浅的香气从钻进灰衣人的鼻腔之中。
灰衣人脸上的犹豫被笑意代替,他好似见到蝴蝶在眼前纷飞,眼中光彩逐渐消失,笑意消失,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陆玖露出讶异神色,“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红绡或是莺柳在场,她们一下便能认出这是容青用来蛊惑人的办法。
“惑术。以药为引。”方竹佶在容家留下的书中找到了这种术法,当时困惑为何容青对自己施术的时候并未闻到药的气味,细细想来要么是容青他们改善了术法,要么药与容青身上的气味相似,以至于无法问嗅得到。
方竹佶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问道:“你们与鬼市是什么关系。”
暂时成为傀儡的灰衣人呆滞道:“鬼市是族长收集圣药的血引之处。”
陆玖与方竹佶皆都不由自由皱起眉头,方竹佶又道:“你们有多少人随着容青前来京师,为的什么?”
“包括我在内足有世人,保护长老,接应族长。”
“接应族长指的什么?”
灰衣人道:“过不久,族长便会带着信徒前来京师,那时世上众人皆可从俗世中得以解脱成为仙人。”
陆玖冷哼,“痴人说梦。”
方竹佶继续问道:“复兴容家指的什么?”
灰衣人不说话,只呆滞着看着方竹佶。
“台柳镇上都是你们的信徒?”
“是。”
“除了台柳镇之外,别处有没有信徒?”
灰衣人维持着呆滞。
“圣药的用处是什么?你们如何才能得到圣药?”
灰衣人道:“族长说,一直服用圣药便能长生不老。”
难怪容青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活像个老妖怪。
方竹佶:“容时倾也吃圣药?年纪多大?”
灰衣人道:“族长已悟道,寿与天齐,不必再服用圣药。”
方竹佶心道:寿与天齐?只是个用邪法的老妖怪罢了。
“容青现在在哪儿?他派你入城为的什么?”
灰衣人道:“长老在京师附近的山上,派我入城告知宁王,残图真假不明的事情。”
“把容青现在的位置告诉我。”
灰衣人动了动手,方竹佶让影子把纸笔取来,灰衣人画下位置,又说道:“树下的茅屋下有一处通道通往后山宁王的别苑之中。”
方竹佶暂时想不到要问的事情,用力拍向灰衣人的肩膀,从呆滞中回过神的灰衣人茫然看着方竹佶,显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来人。”
站在外头的两名影子听见呼唤入内,方竹佶示意他们重新把灰衣人的嘴巴堵起来,将放在双膝上的放在灰衣人面前,灰衣人俯下身,用嘴巴叼起面前的瓶子,放在自己□□。
方竹佶与陆玖窃窃私语了几句,陆玖点头,方竹佶与陆玖率先离去,出了地窖后的方竹佶接过影子传来的信,信上所写莺柳与故渊的所见所闻。信中最后写着一句:不如就此顺势而为。
方竹佶立刻明白沉和的意思,这也是他的想法,对影子说道:“告诉沉大人,就按他说的办。”
过了大概一刻钟,一名影子重新回到地窖解开了灰衣人的身上的绳子,“公子说你已经没用了,你走吧。”
得了自由的灰衣人只稍稍愣愣,便揣着药跑出地窖,一路跑出农庄,京师城门近在咫尺,灰衣人想道:若是他无法完成命令回去肯定受罚,现在天色也不算晚,不如悄悄入城。
打定主意的灰衣人前往京师,见京师城门守着好几名黑袍人,面露喜色,走上前去。
其中一名黑袍人见到他便道:“你到哪儿去了,我们方才入城找你不到。”
“我......”灰衣人本想老实交代刚才的事情,但一想到他在那里得了好处,怕说漏嘴,话锋一转说道:“我被人缠住,直到现在才得以脱身,你们特意来寻我,发生了什么事?”
“长老说族长要到了,让我们先回去,与他一起前去迎接。”
“可,长老让我送的信还没送到。”
“信?若是给红绡与宁王的话,他们已经去见族长了。”
灰衣人不疑有他,和他们一起离开。
带着黑袍人们来到茅屋附近的灰衣人被打晕在地,黑袍人们脱下袍子,袍子底下则是一身灰衣,其中一人的模样与倒在地上的灰衣人一模一样。
与灰衣人模样一模一样的那人来到茅屋前,两名灰衣人出现在门前,示意他将象征自己身份的鬼首亮出。
两支吹箭从草丛中冲出,扎在守在门口的灰衣人脑袋上。藏在一旁的黑袍人与灰衣人纷纷现身。
站在门前,伪装成灰衣人的影子趁着同伴将他们拖住,踢开大门,快步跑向房中,房中空无一人,清亮哨声响彻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