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把墨烟流从洗手间抱到沙发上，去厨房烧水。
古简抱着狗在旁边坐着，小声问：“您这什么毛病？”
“不知道，突然就来了，有点控制不住。”
墨烟流胳膊在沙发下落着，眼睛看着有些迟钝，鸦羽般的睫毛耷拉着，脸上苍白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病恹恹的，像个茫然失神的病美人。
苍玄端着杯水走回来，胸口一空，有些晃神。他揽着着墨烟流腰把人扶起来，墨烟流没什么力气靠在他身上。
古简给苍玄让了位，十分懂眼色抱着苍晚走了出去。
“我们得去找蔺远。”墨烟流嗓子有些嘶哑。
苍玄把水杯放在墨烟流唇边点了点：“先喝水。”
“你知道他住哪儿。”
“我知道，你先喝水。”苍玄小心扶起水杯，细软的水流顺着他的唇滑进嘴里，有一些又顺着唇角沿着脖颈滑进衣服里。
“她既然要和我们做交易，就不会碰禾苗。”
他放下水杯，指尖轻轻将墨烟流唇边的水拭去。
“蔺远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厉害吗？”墨烟流喝完水，全身无力软在苍玄身上。他想把蔺远揍一顿绑过来，又怕自己打不过。
苍玄一听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轻轻揉了揉墨烟流头发说：“你还想跟他打一架不成？十个你也打不过他。”
"我没有那么废物，"墨烟流脑袋往苍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说：“我只是需要缓一缓。”
“你还真打算把他绑过来？我问你，如果他是无辜的呢？如果那个融合体吞噬掉他之后，变得越来越强大以至于完全不受控制呢？”
苍玄又说：“她现在已经变强了，我最初还能进去她的世界，可吞噬掉父亲之后她获得了完全进化，我们都进不去了。”
“就是因为进不去，才要引她出来。”墨烟流抬头：“你有办法去见他吧？你可是鬼王。”
“下属生病，假意慰问一下，也没什么。”
墨烟流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一阵头晕又倒下去。
苍玄揉了揉墨烟流太阳穴：“你别一惊一乍的，歇会。”
“但我不能以鬼王的身份去，意图太明显了。”苍玄想了想说：“献祭一下无常子吧，反正他最近替我坐镇鬼王殿，应该不会乱跑。”
“他不认识无常子？”
“他只认识无常子的令牌，”苍玄说：“无常子的真身连我都没见过，据说只有上一任鬼王见过。”
“为什么？”墨烟流好奇：“他的职位应该比你低吧？”
苍玄手指轻轻按着墨烟流太阳穴，说：“他的职位是比我低，可他不属于这里，他是外域的人，可以直接面见主神，所以我也管不了他。”
“哦，耍大牌啊。”墨烟流淡淡说，心道鬼王是管不了他，但你能。
“墨槐。”苍玄手指一顿，捏着墨烟流后颈把人提起来，墨烟流不满地拍了拍苍玄手背。
“做什么？”
苍玄突然有些严肃：“你怎么突然跟我这么亲近，不会是在对我用美人计吧？”
“发什么癫，”墨烟流把苍玄手打掉，“有美人计也用不到你身上。”
苍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捏上墨烟流下颌，闷声问：“那你想用在谁身上？”
“你现在越来越……”
墨烟流话说一半，被苍玄捏住脸。
墨烟流摇了摇脑袋，本意想把苍玄的手甩下去，结果毫无用处，他黏糊着说：“放开我。”
苍玄松开手，脸倏地靠过去，距墨烟流鼻尖只有一寸不到，差点碰上。
“墨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墨烟流往后退了些：“你疯了吧？”
“你不喜欢可以把我一脚踹开啊。”
苍玄指尖轻轻捏了捏墨烟流脸颊：“为什么嘴上说不愿意，却一点动作都没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墨烟流轻咳一声转过头，把苍玄的手拍下去，声音有些不自然说：“我觉得我歇好了，干正事吧。”
苍玄轻哼一声：“无情。”
“我跟无常子说一声，让他最近不要露面，顺便通知蔺远我们过去慰问他。”
“他要是问起你的身份，就说是鬼王身边的人，他不会为难你。”
“身边人，这话可带着歧义呢。”
苍玄轻笑：“不就是为了让他歧义么？”
“那苍晚……”
墨烟流想了想，问：“能不能把苍晚送回鬼王殿？”
“可以，让古简把他带回去。”苍玄轻笑：“你那么喜欢，我还以为你想带着它。”
“太危险了。”
“太危险了，连条狗都舍不得，但是自己要去。”
苍玄揉了揉墨烟流头发，轻叹：“真拿你没办法。”
“快走了。”墨烟流推了推苍玄，他靠得太近，以至于呼吸都贴在墨烟流脸上。
不知道苍玄身份的时候，两人相处好似更加和谐。现在总对苍玄莫名其妙忍让，搞得两个人关系极其暧昧，墨烟流经常会有些尴尬。
偏苍玄还特别喜欢贴上来，还喜欢步步为营试探他，一点点挑战他的底线。
而墨烟流对宿星辰的底线还真不高，他动手动脚惯了，墨烟流都当家常便饭。
墨烟流说不清自己和宿星辰究竟是什么关系。虽然嘴上说喜欢他，但是他们从来没确定过任何关系，比起恋人更像家人，后来则是仇人。
所以这样的暧昧究竟是可以的吗？墨烟流并不确定。
在他知道桑子月还活着的时候，在他知道宿星辰和宇宙漩涡做交易想要复活他的时候，他对宿星辰的所有恨意和棱角其实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
墨烟流已经没那么恨他，或者说，已经完全恨不起来。那么长时间的不甘心，回头想想比起眼前这一切，也不算什么大事。
或许是他长大了吧，墨烟流想。也或许是他真的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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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远的房子很大，外头是一个古旧的高门，朱红的大门两侧放着两只诡谲的饕餮。
进去后，内里是一个仿古的四合院结构，一个极宽的大厅横在中央，长廊直入腹地，院中种了成排的桃树，白里透粉，鲜嫩多汁。
苍玄戴了面罩，罩了长袍，这是无常子的一贯扮相。
他身形和无常子相仿，眼睛又都是极其漂亮的凤眼，虽然无常子的眼睛稍短稍圆一些，个头比他低几厘米，但两人几乎没在同一个场合出现过，除非是墨烟流这种对俩人极其熟悉的，否则远远望去一般人也看不出差别。
墨烟流最初还怕他被认出来，因为在墨烟流眼中，这俩人是真不像，完全不一样，不过古简看了一眼，说只要把苍玄眼角那颗痣藏一藏，完全看不出来。
墨烟流就帮他点了一点白色的油彩。在古简明确说看不出来之后，墨烟流才确信。
蔺远提前收到了无常子会来的消息，早早便派人去门口等着。
是两个身姿挺拔的军人，估计是蔺远的私兵——鬼界是允许高等将领养私兵的，虽然只有一百来人，墨烟流总觉得这个规矩听起来会有祸端。
他身体还没太缓过劲来，上楼梯时不甚崴了一下，苍玄握着墨烟流的手轻轻一扶，压着声音说：“别害怕，我在呢。”
“我没害怕，只是没站稳。”墨烟流不满道。
他觉得自己在苍玄眼中不该是这个形象——一个又弱又胆小的小白兔，分明他揍应繁的时候又准又狠，苍玄怎么总把他当小孩照顾。
“你看那些房子上贴着符纸。”墨烟流小声说。
进入后院，成排的房子上全部贴着古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图案。
墨烟流盯的时间久了，还觉得有些不适。
苍玄见墨烟流一直盯着符纸看，捂着他的眼睛把他头转过来低声说：“那些符纸上能量很强，看久了会头晕恶心，别盯着。”
“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进不来，”墨烟流拽了拽苍玄袖口，轻声说：“所以才会跟我们做交易。”
没一会，那两人把苍玄和墨烟流带到一处院落前，站在两侧将头低下去，庄重肃穆地说：“无常子，将军就在里面。”
墨烟流心想，怪不得苍玄扮无常子毫无压力，这些人压根都不敢正眼瞧他，真是好大的排面。
进去后是一个檀木珠串做的门帘，正对着一张四方桌上摆了盆小盼菩提，花还未成形，只有个翠绿的团，上头点着个粉尖，艳得滴血。
绕过一道屏风，墨烟流听见里面传来沉重的呼吸和咳嗽声，有几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男孩见人进来，低着头侧身走了出去。
苍玄跟在墨烟流身后进入，那几位出去时，有两个还在扣衣扣，他瞥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
里面又传来一阵咳嗽，雄厚的嗓音低沉着说：“无常子来了？”
“蔺远将军好大的兴致，请了病假还这么折腾，不怕把自己累坏了。”
“无常子可别乱说话，最近身体不好，这些都是我请来的护工。”
“你挑护工的口味还挺独特。”苍玄嗤笑，又按了按口罩，搬了个凳子给墨烟流。
墨烟流坐了上去。
从白色的屏风上可以看到蔺远的身形，正在里间穿衣服。没一会衣服穿好后，他把屏风拉开。
一身板正的军装，不过没挂徽，就一身衣服，看着比墨烟流想象中年轻许多。
“呦，这位是谁？”蔺远一见到墨烟流，眼睛瞬间直了，双手扶着腰带笔挺站在原地，低头死盯着墨烟流说：“我今日好大的福气，这种万年不遇的美人居然屈尊踏进我的住处了。”
蔺远扫了眼苍玄，笑着说：“等你走了我必须把这椅子裱起来。”
墨烟流被盯得不痛快，心里带气看了眼苍玄，正要站起来，又被苍玄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