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只秃鹫打击赵家的手段会这么快、这么粗暴,钱老爷在厅堂焦躁地转来转去,时不时朝外面张望,等下人传消息回来。
“慌什么?”刘老爷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县令动他本来就是迟早的事,老赵这蠢货还自己往人刀口上撞。”
“县令动了老赵,我们难道不用做什么反应么!”钱老爷急的脸通红:“今日动了老赵,明日难道不会动我们?”
刘老爷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不会,县令得用着咱们,更何况老赵他实在是没想开啊,先是背着咱们勾结土匪妄图吞并咱们,然后还指使人在县令眼皮下闹事,实在是不该啊。”
“你这什么意思?”钱老爷愕然。
“意思就是县令动了老赵,就是在等咱们投诚,如今城里就我们三家商户,他不会朝咱们动手了。”
“老爷,老爷!”钱家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进大门:“赵老爷一家都被抓走了。”
钱老爷大惊失色:“一家都抓了?”
“是,衙役把赵宅围的紧,小的瞧见已经把人都绑了,连小孩都没放过。”
刘老爷把桌子一拍:“行了老钱,听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打算拿钱赎他去么,还不如先和我琢磨下县令今早说的什么意思,他把我老刘安排好了,你家的事还没完呢!”
牛充的效率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赵家除了下人,一个都没走脱被带回县衙。
百姓有不少看见被衙役们抓着游街的前县尉,都跑过来看热闹。
“县太爷还真把他们一家给抓了啊。”
“可不是,哎,那个人不是以前东街后巷的寡妇么,怎么也被抓了?这伤瞧着还这么重?这...这衙役怎么还打人啊。”
八卦的婶娘凑过来:“后回来的吧,赵家那小儿子,刚回来就碰到卫小娘,直接强抢回去了。”
瞧着光屁股的赵家小儿子和伤痕累累的卫小娘,婶娘朝地上啐了一口:“赵家德行你也知道,卫小娘也不晓得受了多大的罪。”
“你说县太爷这么快就拿住赵家,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把?”那汉子犹豫:“原本咱们就在城西头开荒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让开荒了,要去南城收拾那些烂木头啊。”
“不能吧。”婶娘和周围人互相看了眼,叽喳讨论:“那县太爷刚来还让县丞老爷和衙役给俺们家送粥呢。”
“是啊,你哪有见过这些官给咱们送粥的。”
“可咱们不去开荒,县太爷这是要干啥呢?”
几人面面相觑,最开始八卦的婶娘犹豫着开口:“每次送粥王媪都跟着,她和县丞老爷关系好哩,咱要不找王媪问问?”
“那俺回去找杨老一起去问问。”汉子和婶娘不是一个乡里的,琢磨找自家乡老也过去看看,拿个主意。
周围听着的百姓瞧见县衙大门关着,估摸着县令这会也不会开庭审人,干脆就也往外走,找自家乡老们凑一起去问问。
毕竟开荒这种切身利益比看别人热闹还是更要紧点。
“大人,牛大人把赵家都押到后牢了。”六伢把犯人塞进县衙大牢就赶回来禀报:“县丞这会在清算财务,让兄弟们先把东西搬回来给县尊掌眼。”
接过六伢递上的纸条,上面是向简已清算出来的钱财,还专门划出一部分来。姜琦了然,向简是军队出身,很熟悉干完仗就给士兵分润好处的流程,这个习惯不好,得抽空找牛充聊聊。
姜琦折起纸条,侧头问:“你们在赵家已经拿过好处了?”
这话有点直白,六伢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哪敢啊,牛大人敲打过的,不允许咱们私自拿取。”
姜琦拍了拍六伢肩膀:“都是自家人,我能让你们吃了亏?先给兄弟们一人拿十文,等回头和叔父核对过,再给你们分好处。”
“是!多谢县尊!”
赵家这个地主比她想的要富,这么短时间,向简都能算出来了五两多银子,就是不晓得跟张常手里的钱合起来,能换多少粮回来。
掐指算了算,李地一行人老弱病残太多,等张常到了县城最快也得后天了。这也是她一定要在两天内收拾一家的缘故,县仓里的粮原本最多只能撑到十天,不宰头肥羊进去真不够消耗的。想起昨天瞧见白胖的老爷们,怎么着也能拿出八十石的粮吧,省着点吃多少也能把开荒期挨过去。
这么一想,觉得农具的事情也不能耽搁了,姜琦问道:“我吩咐你找木匠的事情怎么样了?”
“找着了。”六伢拱手回答:“正拿着您早上给的图纸在后头匠屋里琢磨着。”
姜琦稀奇:“你还有这找人的能耐?”
从她回来,六伢又得安排人放盐碱土,又得拿人游行,还得跟着县丞去盯着抄家带人回来,这么紧张的时间还能挤出时间去百姓家找木匠?
六伢呲牙笑了笑:“哪能啊,这不是早上您吩咐县丞找人做床么,我回来就瞧见有匠人已经在里头拿木头折腾了。”
榆县县衙不算大,整体是分成了三段,最外面是专门用作审理的前堂和衙役官吏们休值的居处,中间比较大,是存放文书卷宗和做民事调解的公堂,左右两侧是牢狱和民生相关,最后面才是县太爷的住处。
既然要做上下床,向简就把人安排到了匠房先试着研究,刚巧让往中堂倒土的六伢瞧着,顺手把早上姜琦给的图纸递了过去。
曲辕犁的构造不算很难,等姜琦到匠屋的时候,就瞧见匠人正试着拼装犁具。
“这么快就做好了?”姜琦上手扶住曲辕犁,另一只手给犁辕末端套上绳子,这会也没有耕牛,干脆就使唤六伢先拉着试试。
匠房外的地压得不硬,六伢拉着一用力,犁铲就把地铲出一道横来。
匠人瞪着眼睛,他制作的时候就已经隐约觉着这犁构造的方便,没想到真能不用两头耕牛就能犁上地。
“这犁床和犁箭磨得不对,不够轻便。”
还在发愣的匠人听见县太爷跟他讲话,反应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小声问:“县太爷,这...这还不算轻便呐?”
姜琦点头:“是,耕地的时候容易往侧边倒,你琢磨下是哪里的问题。”
“县尊!”向简满头大汗地从前堂跑过来,一脸兴奋地递上册子:“我把赵家的粮清算出来了,咱们有粮吃了。”
意料之中,姜琦从容地拍了拍木匠的肩膀嘱咐:“先再调整下,到时候多弄些出来,这可是咱榆县开荒时候的宝贝,做出来本官算你个大功劳。”
“是,是!”
木匠对地里的事心里也是门清,想到这种农具在自己手上出现,如坠梦中地看着姜琦带人离开。
回到前堂,姜琦悠然翻开册子,等看清了数,瞳孔猛地震动,手差点没抓稳册子。
一百七十石!比她预估的还要翻一倍。
现在城里差不多一天消耗一石的粮,就算叠加上张常他们,省着点吃怎么着也能吃三个月了,虽说撑不到冬收,可她现在手里有盐碱地,哪怕从军队里换不出粮,往北梁腹地去收粮的时间总是腾出来了。
天杀的,这些狗地主是真的有钱啊,要是把刘钱两家也趁热砍了,估计到来年春季的粮都不用发愁了,怪不得皇帝喜欢没事砍俩豪强玩,她也要喜欢上了。
“快,快去把咳....”姜琦差点给自己噎住:“六伢去把乡老们找来,咱们把地分一分。”
向简拿出画着田地的舆图:“县尊可想好怎么分地了?赵家耕出来的大概是十三亩,就是位置不怎么好,要是沿着路向下开垦,离得远实在不方便。”
“不不不。”姜琦摇头,把手摁到钱家的地上:“从这里算,然后朝南弯过去,向后五里都能算作给百姓的耕田。如今我们打算把人都迁移到南城,自然是离南城越近越好。”
向简有些犹豫:“可是县尊,南城的地不算很好,开垦出来怕也出产不会多啊。”
“所以从西门那边已经开垦好的地往南绕,以南门为中心。”姜琦在南门位置花了两个凹型:“之后城市的耕田就这样先算上,总比硬开西边的地强,西边最少得来年春收之后,大伙粮都差不多存好了再开。”
向简推算了一下田亩,有些为难:“大人,既然有了田地,是否叫百姓们先行耕作?算上农时,最多也只能开荒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同时征调百姓去修建房屋,咱们没有耕牛,恐怕最多也只能开一百多亩,这地产出怕是撑不到来年春收。”
“不用。”姜琦抬手打断:“立冬之后天气骤冷,百姓缺衣少屋怕是少有能抗住的,这会城里不漏风的房子就那么几个,塞不下这么多百姓,排屋必须得建。至于耕地,我刚找木匠弄了新的农具,两人一天耕作一两亩地不是问题。”
向简猛地站起,嗓子都因为激动岔了音:“两人一天一两亩地?!”
还没等再说什么,六伢敲门:“大人,乡老们都在外面了。”
这么快?姜琦抬手示意向简先别激动:“叫他们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