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排好欧阳天干后,温落晚便给了他一匹马,将他放了。
碰巧凉墨出来想告诉温落晚左闻冉醒的事情,见到这番场景,问道:“你就这样把他给放了?”
“嗯。”
“不怕他回了燕国告你黑状。然后派兵攻打溯国?”
温落晚笑了笑,“他不敢。”
凉墨看着温落晚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便知道她心中有数,说道:“左家姑娘醒了,在找你呢。”
“找我?”温落晚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她怎么没去找左修环?”
“你把人家救回来的,她不找你找谁啊?”凉墨说。
温落晚现在不是很想看到左闻冉,她已经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许多左闻冉这两个月所经历的磨难,她不想从左闻冉的嘴里再听见一遍。
那样只会让她更加愧疚。
“不去,我还有事要忙。”温落晚拒绝了。
“你得去啊我亲爱的温大人,左姑娘醒来以后便又哭又闹的,嘴里喃喃着瑾晟瑾晟的,这不找你找谁啊。”凉墨督促。
“与我有何关系?叫我名字我便要去吗?”温落晚不耐烦了,转身就走。
“欸欸欸。”看着温落晚离去的背影,凉墨有些不知所措,“咋回事啊这,之前还对左家姑娘挺上心的,怎么现在又成这个样子了?”
温落晚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索性来到了风允朝的身边。
风允朝算是待遇比较好的,没有被捆着,独自坐在马车旁看书。
“晋王还挺清闲,看来平日里王府也不大需要晋王操心啊。”温落晚说。
风允朝听到温落晚的声音合了书,看向她,问道:“瑾晟来找孤,可是有事?”
温落晚轻笑了几声,“无事,只是突然想看看王爷在做什么。”
风允朝看出了温落晚心中有事,“自从刘杉德走了以后,你便常常这样吗?”
“我不知,我只是感觉到有些烦躁,想喝些酒,但瑾晟的酒量王爷也是知道的。”温落晚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先前在雍州,京城的事孤也听闻了不少,你三番五次救左家小姐于水火之中,可是与左家合作了?”风允朝问道。
温落晚点了点头,“合作了。”
“古今罕见啊。”风允朝感叹,“自溯国建国以来,士族就是皇室最大的威胁,而寒门作为皇室用来对抗士族的手段,向来与士族不和。没想到到了清渊这一代,寒门居然与士族联手了。”
“左承运死后,左家便开始走下坡路了。左修环太过仁慈,这样的人做家主,左家注定走向毁灭。”温落晚说道,“我与他们合作,是因为皇室需要像左修环这般的君子来引领士族。”
“左修环虽然仁慈,但是不是傻子。”风允朝说道,但好像突然恍然,“所以你故意制造危险,让左修环最心疼的宝贝闺女屡次陷入险境,你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这样左修环便会毫无条件的信任你,好任你摆布?”
“你这棋下得大啊,不然孤差点就信了京中的传闻了。”风允朝说道。
温落晚觉得自己被风允朝想得有些太坏了,但这样正是皇室乐意看见的,她便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问道:“京中有我什么样的传闻?”
说到这个,风允朝难得露出了笑容,“说温相在常山郡被左家小姐一巴掌打爽了,自此爱上了她。”
温落晚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民间传闻向来不靠谱,为了博人眼球真是不择手段。”
“孤还听说,左家小姐曾骑马上殿,越过皇权辱骂当今圣上,只是因为温相在朝中受到了委屈。”
“呵呵呵。”温落晚干笑了几声,“晋王平时还真是闲暇,还有时间顾及京城这边的传闻。”
“对于瑾晟的消息,孤还是很关照的,就等着你有空了陪孤去打猎啊。”风允朝说道。
“话说,使团的这一帮子人,你打算如何处置?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他问道。
“除了那个秦家的小子,剩下的都放了呗,正好正正温某叛国的名头。”温落晚说。
“不知道你与清渊又是要搞哪出。”风允朝摇摇头,但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不论如何温落晚都是站在皇室这边的。
“大人,大人!左小姐不行了,闹着要撞墙,拦都拦不住啊。”有个人跑了过来,差点撞到一旁的马车。
风允朝见状,说道:“瑾晟快去看看吧,别让左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温落晚眉头蹙起,连忙起身:“失陪。”
等到了屋子里,才看到凉墨和沉焰死死地拉着要撞墙的左闻冉。
“松手!”温落晚喝道。
“不敢松啊,松手了左姑娘就要撞上去了。”凉墨喊道,“你还知道来,快拦住左姑娘啊。”
“撞便撞,我再说最后一遍,松手!”
沉焰不敢抗命,将手松开了。
“温落晚你犯病啊?”凉墨可不怕她,“你忍心看着一个生命在你眼前流逝吗?”
温落晚前额紧皱,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几步上前将凉墨的手松开。
“她可有再撞?”温落晚看着凉墨。
挣脱束缚的左闻冉缩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脸色发白,像极了路边那种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凉墨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尴尬地挠挠头,“抱歉。”
“你们都出去,左小姐需要一个安宁的环境。”温落晚说着,也要离开。
“大人,左小姐的情绪很不稳定,这很有可能导致她变得难以清醒过来,现在看来,您是唯一一个左小姐不怎么抗拒的人,大人还是别走了。”落水说道。
“左小姐毕竟是左家的明珠,万一左修环醒来发现自己女儿成了这副模样,我看你怎么交代。”凉墨在一旁堵着温落晚。
“所以你就待在里面好好陪陪左小姐,辛苦我们温大人了。”
温落晚看着关上的门,有些无奈。
“温大人?是你吗?”
身后传来左闻冉微弱的声音,温落晚转过身,轻轻地走到她的身边,将毯子盖在了她身上。
“是我。”
左闻冉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心,便开口说道:“其实我刚刚是装的。”
“呵。”温落晚冷哼一声,“看出来了。”
“就是不太理解,左小姐这般做派,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想见你。”左闻冉说,“我还以为我一醒来就能看到温大人的脸,但是没有。”
“左小姐不觉得以这般手段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吗?”温落晚说道。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就特别想见到你。”左闻冉说。
她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婚服,长发披落,遮挡住了她的脖颈,但是温落晚知道,那处有许许多多的红痕。
她的皮肤很嫩,稍微有一点压迫都会留下印记。
左闻冉真的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像当初宣政殿上那般红润,但不变的是她的那双眼睛。
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的虐待,恐吓,左闻冉的眼睛仍然是清澈的,闪烁的,宛如清晨的湖面,映照出她内心的纯净与美好。
温落晚望着这双眼睛出了神,她好似很久都没有看到这般纯粹的眼神了。
“为何想见我?”
温落晚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双眼也在盯着左闻冉。
与左闻冉不同,温落晚的眸子是暗淡的,深邃入海,仿佛能诉说千言万语。这样的眸子盯着人,总是会让人惧怕的。
但左闻冉不怕,反而离温落晚更加近了。
“我在梦里掉到了河里,但是我不会水,我就一直挣扎,一直挣扎,挣扎到没力气,便感觉到头重脚轻的。”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快死了,看到了爹爹,看到了外祖父,还看到了我娘。”
“其实后面应该还看到了一个人,但是那个时候温大人来了,温大人来救我了,我想,温大人如果没来的话,应该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温大人。”
左闻冉说着说着,眼中闪起了泪光,“所以我醒了以后,特别,特别想见到温大人。”
“很想看到温大人笑,印象里温大人是很爱笑的,我当时就想着,若是死前还能再看一眼温大人的笑容,也是极好的。”
温落晚闻言,只感觉自己喉咙处像堵住了什么东西,不论怎么发声喉咙处都冒不出一点声音。
那是一种无形的牵绊,时刻萦绕在心头,难以言表。
见温落晚没说话,左闻冉抹了抹眼泪,笑着:“温大人,我不傻,我知道你是因为要跟我左家合作才对我这般好的,但是我们家现在……现在”
她说话有些哽咽,又忍不住哭了,哼哼唧唧地吸着鼻涕,“我们家现在,落魄了,你就不与我们合作了,对吗?”
“或许吧。”温落晚出了声。
她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求助的话,又或者是想要一个拥抱的,结果却是觉得她温落晚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可笑之极。温落晚在内心嘲笑自己。
“我……我弄丢了你的香囊,你说那是你母亲织的,我想那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左闻冉说,“温大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爹爹和外祖父第三个对我好的人,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待过我。”
“你可能觉得很好笑吧。”左闻冉孤零零地坐在地上,仰望着倚靠在房梁上的温落晚。
现在已经到了酉时,正处于日落时分,阳光从温落晚的身旁穿过,照在左闻冉的脸上。左闻冉想要看清她,就只能眯着眼睛,忍受刺眼的阳光。
“我虽然是左家的大小姐,身边有很多人追捧我,想要同我交往,但是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他们会在私下里嘲笑我,说我没人要,说我一无是处。但温大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温大人从来不在乎我的身份,不会恭维我,也不会谨慎地与我说话,我便觉得温大人是真心的。”
“但是温大人后面同很多人说,是因为要与我们家合作才对我这般好的。不知道温大人心底里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是一个嚣张跋扈,不知礼数的傻子,是没有左家大小姐这层身份便是一个废人的傻子。”
“我不想这么觉得,我就日日夜夜地对自己说,温大人是一个很好的人,从不计较我的脾气,甚至还常常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温大人肯定是拿我当朋友的。”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发现温大人不止我看到的这些。温大人很有势力,看起来也没有要与我左家合作的必要。”
“我从来没有见过温大人慌乱的情绪,仿佛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当中。”
“为何事情总会这般巧,刚好每次都是你来救我,又或者说,为何我会遇到这些危险?”
“我先前在府中,从未遭到别人的刺杀,风清渊也从来没有觉得我该去和亲,我爹也不可能莫名其妙丢了官职。”
“我一直在说,只是巧合罢了,只是巧合罢了,我不敢相信,我也不愿去相信。”
左闻冉抬起了头,睫毛都被眼泪打湿,脸上满是泪痕,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所以温大人,我所遭遇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