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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金石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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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姨心知这是小娘子对二郎的怨怼,却怕被迁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池夏的神色。

只见池夏用完午膳,正优雅地以帕拭唇,又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漱口,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不似要发作的模样,这才如实回禀。

“二郎离家前还是夫人掌家,府中没作为的余地,故而只有我一人,其余人都在铺子里。”

“可知药老现在何处?”池夏眼下最关心的还是阿姐死因。

“是阿郎亲自将药老送出府的,恐怕只有莱叔知晓了。”

莱叔是父亲的人,现在还不能撕破脸,池夏转而问道:“阿姐与太子初次相见是什么时候?”

她笃定这些陈年旧事,宛姨在下人间周旋多年,定能探听到蛛丝马迹。

“据传出来的消息,是咸通五年,法门寺办了场法会。”

法门寺就是如今的法喜寺,皇家更名,无人敢问缘由。

难怪阿姐回府后执意要去法喜寺,莫非是定情之地?

池夏忽感蹊跷:“紫榆,午后去莱叔处取近五年的家丁名册,将各院新进之人一一列出,尤其是阿姐院中的。”

池府素来信奉孔孟之道,秦尚书更是常言"子不语怪力乱神",阿姐突然要去法喜寺,必有隐情。若有人从中作梗,定是早已潜伏在阿姐身侧。

“奴婢这就去办。”忠心的小紫榆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连午膳都顾不上用便匆匆离去。

“绿檀,你也留下,待紫榆查清阿姐院中人等,你将她们悉数带来,亲自盘问当年法门寺之事,若有支吾搪塞者,直接关入柴房。”

若非怕两个丫鬟忙不过来,她恨不能将十年的名册都查个底朝天。

绿檀知晓事关重大,但仍不放心:“娘子出门还是带着奴婢吧。”

“不是有宛姨在么?要不让宛姨把儿子押给你?如此可放心了?”池池夏唇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她故意这般说,是因初掌中馈,对谁都不敢全然信任。

宛姨一怔,立即会意这是小娘子在试探自己,一面暗叹娘子的谨慎,一面思忖着是否该应下这话。自家儿子虽比绿檀小了三岁,却也并非全无可能……

“娘子说笑了,奴婢岂是这个意思。”绿檀却毫不犹疑地拒绝。

池夏瞧出她心中另有所属,但眼下无暇细问,只将她甩在身后:“你什么时候有意思了,再来同我说。”

绿檀胡乱应着将池夏送上马车,又对宛姨福了福身:“宛姨可千万要将娘子好生带回来啊。”

“绿檀放心,药材铺办完事就回府,绝不让娘子乱跑。”宛姨笑着拍拍绿檀的手。

池夏在车中瞧着这幕,不禁怀疑自己还是不够沉稳,明明已是掌家之人,却被她二人当作孩童看待。

见宛姨满脸堆笑似要解释,她只摇摇头不再理会,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她接连几日没休息好,渐渐生出困意。

梦中渐渐浮现一个人影。

未及弱冠的少年,身负重伤却不妨碍他每一步都走得气壮山河,肩上扛着重剑,像是抗住他自己的命运。

落英缤纷中,漫卷的披风似乎裹住了沙场峥嵘,她看不到其中艰辛,却看到披风一角被利刃撕裂,随风飘落到她掌心。

摊开手掌。

“漓落景宁”

贺小将军离京那年,临行前来到池府漓落阁——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在她屏风上,用她的绣针固定住一条锦布,上面写的正是这四个字。

彼时她恰从梦中醒来,眼睁睁看着贺小将军做完这一切,又堂而皇之地离开她的闺房。

她未曾声张,也未告知任何人,只将锦帛悄悄收起。

这些年,她心中始终存着念想:若有重逢之日,定要当面问个明白。

后来她始终参不透四字玄机,又觉“漓落”二字雅致,便以此为闺阁命名。

故而她说心系贺小将军,倒也不算虚言。

只是四年光阴荏苒,又逢替嫁之事,那颗心早已收回。

不巧又落在了缤纷吹不尽的破晓,有个人独自离开,却没能抓住他的背影……

“娘子,我们到了。”宛姨的声音将她唤醒。

池夏定了定神,由她搀扶着款款下车。

“方才我闻到寺庙香火气味,药铺开在这里,岂不混淆五感,影响辨别药性?”

“东家说得是,”池夏稍稍提出质疑,药铺掌柜的立马上前解释:“此地原本寺庙不多,是自咸通元年起逐年兴建。而后百姓聚集甚多,药铺为了生计也不敢轻易迁址。”

这家药铺开了快二十年,自是见证皇权更替,京城变迁。

这里靠近京城边郊,住的都是平头百姓,生意挺好,原以为选了块好地方,可是近些年百姓信佛多过于信郎中,药铺也无可奈何。

一边焚香礼佛,一边看病问诊,这场景既可笑又可怜。

“进去说话。”圣上登基七年,大兴佛法,京城最多的就是寺庙。

池夏不禁皱眉,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身处金城坊,才随掌柜进去。

药铺后院一片忙碌,庞德清一出现,众人放下手中活计,齐齐向他问好。

有个机灵的少年凑上前来:“掌柜的,这位贵人面色红润,步履生风,不似有疾在身。”

“少在这里卖弄,”庞德清佯怒道,“这是东家,还不快行礼。”

“呀!小的眼拙,这就见过东家,东家福安。”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形精瘦,笑容可掬。

众人这才恍然,纷纷上前见礼。

这十来个人都是池慕准备的?池夏抬手示意:“都不必多礼,各自忙着,有需要我会让掌柜的叫你们。”

随庞德清往内堂走去,见那少年亦步亦趋,便问道:“学医多久了?”光是看了她一眼就知有无病症,倒有几分本事。

“让东家笑话,小的睢云乐,睢阳人,幼时便跟家中长辈学习医术,遇黄河水患逃至京城,做了流民,得二郎相救,在药铺做事快满五年。”

锦城虽云乐,睢云乐,倒是个好名字,可惜故乡难归了。

而池慕!五年前个头还没她高呢,就已经学会招揽人心了。

睢云乐机敏有余,沉稳不足。池夏跨入内堂,未让他跟进:“将这里的所有人擅长什么、喜恶什么,列份单子给我,半个时辰,可能做到?”

少年乐呵呵地跑开了。

庞德清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池夏暗忖还是年纪大的沉稳啊。“不是二郎叫我来铺里吗,庞掌柜怎么一言不发?”

庞德清忙上前:“二郎本是担心这一铺子人放着可惜,让老奴代为介绍一二,现下东家心有丘壑,倒省了老奴多嘴。”

池夏一来就先摸清可用之人,确实无需他越俎代庖,看来可以直接交接了。

他从里间取出一大一小两只匣盒。

“初一那日,二郎来店里立契清账,按照旧约,结清池大娘子所持红利,这份大的,二郎说都留给您。”

庞德清嘴角抽动,强忍笑意,是因他想起池慕的交代——新东家不善经营,这份给她挥霍,铺子按去年定的章程来,亏不了。拿不定主意的给我来信。

“旧约?”池夏一直盯着手上的金山银山,却不动如山,没看到庞德清的表情,却听出疑惑。

庞德清先应了声“是”,才道来其中曲折。

店铺原属生母夏氏,但为了两个孩子的名分和成长,夏氏早打算将铺子赠予秦氏。

若在孕期交出,难免被秦氏怀疑,根本谈不成交易。夏氏只好写下遗书,交庞德清保管,以待时机。

“娘亲知道自己会死?”池夏上午听莱叔说起这段时,就疑心秦氏了!

“如夫人是医女,诊出双生胎凶险,早早就吩咐产婆,若生产之日情况不好,必须保小。”许久未语的宛姨突然开口。

那时她还未嫁庞德清,在池府是个小丫鬟,偶得夏氏照拂,便格外关注夏氏的情况。

池夏眼眶一热,难以理解娘亲的决绝,但作为活下来的那个,她无权置评。

轻叹一声,示意庞德清继续。

那年池楠十三岁,生了一场大病,秦尚书请的太医均束手无策,最后是铺子里的药老妙手回春,也因此留在府中继续照顾池楠。

秦氏客套地送礼相谢,庞德清看准时机,奉上夏氏手书和一箱金银。

言道凤凰于飞,怎能缺了金石与药石,故锦上添花,只望主母能照拂夏氏的一双儿女。

或许是池广鸣俸禄微薄,秦氏又不好向娘家开口,终是收下两间药铺。

次日传了池慕去屋中说话,当天就操办起池夏和池慕收进主院、改写家谱的事。

进祠堂、拜祖宗都是池慕去的。

池夏那会还是个懵懂稚童,稀里糊涂地变成嫡女,只顾着欢喜。

如今回想起稀薄往事,猜测池慕和秦氏必有其他约定。

秦氏向来目下无尘,岂会平白抬举他们?两间铺子能成交易,定有其他缘故。

于京城,此药铺偏陋,却药品繁多,看似救治百姓,实则还有暗间,可研制秘药,或救非常之人,便是药石之说。

想必另一间就代表着金石了。

会稽夏氏、黔中行商、双亲崩逝、表舅来京……

原来夏家财富,便是金石。

池夏眼睛一亮:“庞掌柜,速带我去另一间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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