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语：“聪聪……笨笨……”

“对，聪聪和笨笨，聪聪是一只拉布拉多，笨笨是一只金毛，您还记得吗？”

“聪聪……笨笨……”

像是刻在基因里的名字，她不断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一瞬间热泪盈眶。

“它们有话带给您——”江淼呼出口气，艰涩道：“聪聪和笨笨都很乖，也很听话，它们没有乱咬人，也没有伤害人类——”

江淼忍着颤抖的嗓音，继续道：“它们都很想你。”

话音落下瞬间，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她的手背上，江淼紧紧握着她的手，听见她颤抖的声线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江淼听见她说：“我记起来了，聪聪和笨笨，我记起来了，它们是我的家人。”

她有些语无伦次，一直哭着重复说：“它们是我的家人。”

江淼被这情绪感染，顿时也湿了眼眶，

她这一生无儿无女，晚年的时候养了两只狗狗，便将它们当做唯一的家人，都掏出一颗百分百的真心交给对方。

所幸真心并未被辜负，即使被遗忘吞噬，即使连自己都不再记得，但却能记起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

即使走到生命尽头，依旧不忘对主人的承诺，永远忠诚，绝对服从。

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东西，但刻在血肉里的记忆永远不会被时间磨灭。

老人家记不起太多，甚至忘记了它们早就已经落入狗贩子之手，但还是喋喋不休地跟江淼讲了一个小时。

她记得聪聪是救援犬退役，笨笨是她收养的流浪狗，她记得很多琐碎的小事，比如：聪聪喜欢吃韭菜，笨笨喜欢吃西红柿，它们喜欢守在她床边睡觉，还有笨笨总是很喜欢啃聪聪屁股等等。

江淼听得眉开眼笑，到最后，她问江淼：“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江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拍了下脑袋，“哎呦”一声，笑起来：“老糊涂了，我是身体不好才来的。”

江淼却笑不出来，她又问：“聪聪和笨笨去哪了？”

江淼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握着老人家的手，不敢去看那双沧桑的眼睛，垂眸道：“它们被收养了，现在……过得很好。”

“那就好，以我现在的状况也没办法照顾它们了，它们找到家就好，我也就没有挂扰了。”

她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拍拍江淼的手背，嘴里说着：“真好，谢谢你为我带来这个好消息。”

临走的时候，她给了养老院一笔钱，要他们好好照顾陈奶奶。

走出养老院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日头强烈，江淼眯了眯眼。

天气晴好，正是看望老朋友的的好时候。

江淼打了一辆车，先去宠物医院取来了小白曾穿过的衣服，又买了许多罐头和狗粮，然后又买了一箱软软的蜜桃，坐上了前往春山的车。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她找到那座熟悉的山疙瘩，爬到半山腰，看到了熟悉的石碑。

石碑上的老太太笑容慈祥和善，旁边紧紧挨着一块木牌，直直矗立着，上面刻着富贵两个字。

江淼从包里掏出小铁锹，在富贵旁边铲出一个坑，然后将小白的衣物放进去，将准备好的木牌插进去，紧挨着富贵。

木牌上是江淼给它取得名字——平安。

江淼把那箱子蜜桃打开放到外婆石碑前，又开了几个罐头和一袋狗粮放在富贵和小白墓前。

忙完这一切，她累得满头大汗，索性坐在地上，这时的太阳正毒，但好在半山腰处长满了外婆生前种的树，此刻茂密参天，为她纳下一片阴凉。

江淼将手伸向半空中，几道光线错过茂密的叶隙溜进她指缝间，或许是心理作用，她竟意外感受到一丝温暖，像是故人来偷偷看了她一眼。

江淼笑起来，靠在外婆的墓碑旁，慢慢和她叙述着这些天的趣事。

说到宋砚舟，她顿了顿，道，“他是我喜欢的人，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下，如果有机会，下次带他一起来看看您。”

“他人很好，长得也很帅，”江淼唇角牵了牵，极轻地笑了下，“他还是个恋爱脑。”

就那样自说自话，不知过了多久，尽管回应她的只有空气和鸟儿，但江淼依旧说的津津有味。

末了，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摸了摸富贵和小白的木牌，她蹲在小白的木牌前，“安安，说好给你一个家的，抱歉没能如愿，如果你还愿意来找我——”

江淼话音顿住，这样虚无缥缈又玄幻的事不太可能实现，但想到自己穿成狗的奇特经历，好像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道：“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好不好？如果你认出我，见到我的时候就叫三声，我就会知道那是你。安安，如果愿意来找我，我的家门随时为你敞开。”

树叶间婆娑作响，江淼正准备起身，不知从哪飞来一只蝴蝶落在了小白的木牌上。

江淼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她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只蝴蝶，下一秒白色蝴蝶扑展双翼飞到了她的指尖，江淼几乎瞬间湿了眼眶，她试探性地叫了声：“安安。”

话音刚落，白色蝴蝶再次扑开翅膀，这次它落在了江淼的眼皮上，江淼一动不动，“安安。”

江淼又叫了一声，她道：“如果是你的话，就在这里停留一会，好不好？”

纵然没有回应，但蝴蝶却没有离开，江淼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蝴蝶依旧没有飞走。

她一直强忍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崩溃，空无一人的半山腰上，江淼泪水决堤，嚎啕大哭。

眼皮上的蝴蝶动了动，再次飞回她的手上，江淼哭了一会儿，情绪释放完，她才抽噎着停下来。

指尖的蝴蝶也在此刻飞走，穿过茂密的叶隙，飞向更远处。

江淼望着蝴蝶飞走的方向，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无声祝愿：“再见，安安。”

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天边的夕阳都被染成一片绯红。

江淼提着沉沉的一兜罐头还有几大袋猫粮狗粮，来看望最后一站的老朋友们。

之前惨死的猫猫狗狗都被葬在这块人烟稀少的荒地，没立牌子，只有不起眼角落里一个小土堆。

江淼将罐头打开几个，然后放在土堆前，剩下的都放在土堆旁。

虽然是荒地，江淼却惊奇地发现，围着小土堆的地方竟然长了一圈狗尾巴草。

江淼蹲在土堆前，笑着道：“来看看你们，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水水。”

“大家也不要担心，幕后凶手也已经伏法了，学校里其他小伙伴也生活的很好，它们都在好好活着。”

良久，她站起身，垂眸看着那捧小土堆，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们呢，你们过得怎么样？”

一阵微风吹过，狗尾巴草也随之晃动，像是对故人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