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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磨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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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纪见音爬上屋顶,坐到纪见溪身边。

“星星”,纪见溪卧在瓦片上,稍微挪了个位置给纪见音。

“阿嬷怕你一个人在上面冷,让我给你送个手炉。”纪见音将手炉递了过去,拢了拢毛斗篷也坐了下来,仰着头一起看星星。

“你说若是此时在康京也仰头,会看到同样的风景吗?”纪见溪问道。

“应该是一样的吧,毕竟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仰头向北,找到北斗,就能从天枢星开始,一路数下来,到最后的瑶光星。”

“纵然天空一样,谁都看得到北斗七星,找得到天枢星,但我们看到的星星真的一样吗?”

“如何说?”

“我们躺着的位置正好朝北,北斗在那,你看到了吗?”

纪见溪给纪见音指点北斗的位置,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继续说。

“这七星现在就坠在那里,若不是我们在的这个屋子高些,可能就隐藏在那里的高楼中了。”

“确实,若是我们现在在下面,未必容易找到。”

“但在这个时节的康京,北斗星不至于落得那么低,若是都在我们这个位置来看的话,大约在那颗星星所在的位置”,纪见溪指了个位置,“在那里,就是在院子里也看得一清二楚。”(1)

“就算天是同一片天,北斗都要去东北方找,但是我们看到的就是不太一样。”

“所以你想说?”

“我想说我们都活着,但是一直相隔甚远,即便我们是血脉下最亲的关系,我们俩却谁都不了解谁。”

“是啊,你在我的印象里我总觉得你是长不大的,很多事是不能告诉你的,甚至怕你添乱,不过如今看来,你倒是偷偷长得仪表堂堂、人模狗样了。”

纪见音将胳膊支在腿上,单手支颐,偏头看向纪见溪,“倒是没想到你这些事情上都做得不错。”

就这些天,纪见音实实在在体会了什么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向来不错的身体倒下,就像是秋天落叶的老树,对于自己来年春天能不能抽新条都感觉到迷茫。

若不是纪见溪在,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卧在病榻上好些天,也抬不起精神,直到昨天才算有点精神头,今天能出来四处转转,甚至爬上屋顶和纪见溪看星星了。

那日自己见到的姑娘确实是个开端,即便有勇敢的人能够来换身契,那也只是少数,更多的绣娘都是被掌握在她的父亲或丈夫手里的,而这些男人或多或少都收到了两个在自己这里碰了壁的男人的贿赂、指点,对要来换身契的绣娘们百般阻挠。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何等魅力能让人这般惦记?

倒是辛苦纪见溪挨家挨户登门拜访了。

“也不瞧瞧我是谁。”纪见溪骄傲,“你也不用顾虑,听着于大夫的话,好生养病就是了。”

纪见音点头,“我听千星说,那是在城外捡到你的,身上还有好些伤,你在康京发生了什么?”

“那你又是如何将谢雨楼经营成这般光景的?”纪见溪反问。

两个人一人给对方一刀,皆是陷入沉默。

“你说得对,我们常年分开,连看到的星空都不了解,何谈了解彼此,不如今夜就开诚布公地谈谈?”纪见音打破沉默,询问对方意见并得到肯定答复,“我先问的,你先说。”

纪见溪点头。

因为想要介绍段寄云这个人,以及捎带一下王七,事情也就只能从放榜的初次相遇开始了。

因为醉酒导致的乌龙事,唯有再回忆一遍。

“怪不得你此次回来后滴酒不沾。”

“我以前也这样吗?”纪见溪惊异。

纪见音食指、拇指捏合,中间留了拇指宽,“这么高的小盏一杯下肚,就已经意识模糊了。”

“那你从前怎么不告诉我?”

“你乐意就喝,反正在家里,在我眼前做出什么我不都能兜着,在外我倒是有委托孟璋帮我看着你,但也架不住你偷喝。”

纪见溪撅了噘嘴,继续讲。

他带着段舒达去镜尘寺凑热闹反被绑架,通过妙计在歹人手里带着段舒达奔逃,自己昏迷险些被带走,幸得段寄云及时赶到将自己救下。

自己养伤后外出,偶遇段寄云,意外发现王七,二人合力抓捕过程中,在王七消失的甬道中,先是碰见黑衣人,又被浑身涂满桐油的人的袭击,桐油遇火,同归于尽。他们一小支队伍,最后只剩下了三人,还被逼至角落,他们三个人之所以安全,是因为段寄云用长枪将桐油人与自己这边的人隔开。

只可惜至今王七一伙并未归案,自己也因此事食不得荤腥。

临到离别,段寄云未防止自己再遭不测,特意让自己副将护送自己至码头,他本人也骑马送自己一日,甚至还准备了回程路上的勘合,以方便换马。

“得此朋友,是你之幸。”纪见音评价道,又问纪见溪,“此间事了,不如写信邀请他们来此游玩吧,我也想见见?”

纪见溪笑着点头应好,转念问起记见音,“那你这边是如何?有个我听了很多次的男人又是谁?”

“那人名唤顾耿耿。初见是在三年前康京商会上。”

“是你送我去书院那次的?”纪见溪问。

纪见音点头,继续讲述。

“当时他就在角落里,面色算不上好,我以为他身体出问题了,便上前询问。没想到他说他是因为第一次来参加商会,心里忐忑,不敢融入。”

“我有心和他攀谈起来,意外发现他与我们同省,只是他们在最南,有了这层勉强算得上的‘同乡’关系,我们熟络得很快。”

“在交流中我发现他对于商机的嗅觉很是敏感,同时又有很多观点和我不谋而合,或者说太契合了,让我感觉突遇‘知音’,喜从天降。”

“从康京回到平城之后,我们依旧有所来往,都参观过彼此的生意,并从中讨论可提升的点,同时他眼光独到,还引我一起与他做了一些小生意,都取得了不错的结果。”

“所以你便愈来愈信任他了?”纪家溪得到肯定的答案,“确实,你的信任还有不错的回报,但是一直向好也不可能吧,那你应该就怀疑了。”

“嗯,在我怀疑前就出问题了。当时除了布庄,我有跟着他做一点香料生意,有些赚头,直到我们的香料在运送途中先是遭遇山洪又是遭遇泥流,最终人货两空。”

“这是天灾,不是人祸,若是那批货是被山匪抢了,我就会去细查这件事,甚至质疑他路径的选择,但是偏偏是天灾,有理也没地方说,再加上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对于天灾这一类,心中是有所承受的。”

“此事之后,顾耿耿问我是否继续做香料生意,我心中犹豫,举棋不定。他为了说服我,给出了很多稳妥的运输方案,可之前那条路是最短时间的,消耗最低的。其他路线与它虽然更安全,但是相应的运输成本相应提高,利润也会因此压缩不少。”

“所以你就此收手了?”

纪见音摇头,“当时我确实是打算收手,可偏偏就在那时,康京突然掀起香料热潮,说是宫中宴会传出来的,康京权贵争相购买,其余地方的富贵人家哪不会效仿?”

“香料的价格一下子水涨船高,让我已经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总是会想如果那批货安全到了我的手里会怎样,就这么反复拷问自己。”

“正好,顾耿耿又来劝我入手香料生意,我惦念之前亏损,咬牙答应。”

“我本想继续走之前的道路,但是顾耿耿不愿,他认为现在大家都做香料生意,且都会选择那条最快的路,但是那条路上多山,之前我们的货就是折损在山上。”

“可是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纪见溪不解。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却说,遭灾之后更多无家可归的人会选择上山,占山为王,路过的商客就是送上门的肥羊,如果我们的商队再选择这条路必然是亏损。”

“那时候山匪泛滥一事,我在康京也有所耳闻。”纪见溪回忆时间,印证纪见音所说。

“我也觉得他言之有理,核算了时间和当时香料的价格,我们增加成本,延长时间选择了更加稳妥的运送方式,保证香料能够安全运送到手上。”

“当时,在等这批货的时候,陆续有听到山匪的小心,心中确实庆幸此时我们做得对。”

“可是等香料到我们手上的时候,我们已经错过了出手的最佳时机。”

“为何怎么说?”

“当时有人见香料利润大,自己手中货也不足,甚至是没货,但是为了赶上这波热潮,赚一把快钱,便以次充好,甚至是造假。就这样大量滥竽充数之物流入市场,导致不少人使用后出现了不良反应,此事也引得官府严查。”

“在查封了多家铺子之后,很多香料商人为了安全起见,就不再四处采购,只信赖自己长期合作的人。”

“阿姊你经营多年,总有些人脉吧?”

“有是有,当时甚至都谈好了,可就在那时,有家官小姐因为用了来路不明的香料竟然殒命了,他们为了明哲保身,自然也不再敢接手我手里的这批货。”

“可是无人接手这批货,你岂不是就更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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