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魔之地的中心是一个直径百米、向内坍陷的巨大漩涡，里面是熔浆，内径呈深蓝色，往外青绿、橙红、郁紫，五彩斑斓，渐变至最外层呈黑色，与黑土地相接。他们光是站在边缘就已经能感受到其灼热热度。

秦肖肖拿出一个早已购置好的保护罩准备罩上。这保护罩足以抵御漩涡的高温高压，秦肖肖存了很多年钱才买到，虽万分痛惜，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花钱可以做到的事。

而等秦肖肖刚罩上，她木木地扭过头对上曲欢好整以暇的探究目光。

要命。

这保护罩针对性太强了，一看就是为了这高温熔浆。

但曲欢什么也没问，他只是轻轻扬眉，“需要我陪姐姐下去吗？”

秦肖肖摇头，摇到一半——

“卧槽！！！”

曲欢直接拉着她手跳下去了。

眼前全是赤红色熔浆，球形保护罩将她护在圈内，秦肖肖有一瞬间迷失方向。但下一瞬曲欢晃晃她手，示意她往上看。

曲欢并没有套什么保护罩，他周身有层黑雾将他与熔浆隔绝。

秦肖肖抬头，眼睛慢慢睁大。头顶竟然不全是熔浆，而有一圈明亮的圆形光晕。岩浆粒子像火蝴蝶一样在光晕里畅游，像变了颜色的月亮与薄云。

这才是那轮“月亮”。

他们一起向下游到岩浆底部，穿过岩浆层，秦肖肖直直地掉到了地上，面朝下，摔得脑门疼。

她抬头看到曲欢轻飘飘地落地，站着的，衣服发丝一点不乱。

秦肖肖：“……”可恶。

秦肖肖翻身坐起来，这是个四面有通道的溶洞，头顶是巨大光晕，脚下土质松软了一些。光晕正下方对着一个大小相当的清泉，泉水清澈透明，干净得不掺和一丝杂质。

这里安静得像世外之地。

原文里，男女主不小心招惹到强大魔物，逃了一路，正好储物袋里有保护罩，他们便潜入岩浆，无意中发现这个地方。

清泉里面，有一块神女碎片。

秦肖肖十年前就寻思，既然是曲欢代替上官宸启来到赤魔之地，那赤魔之地的神女碎片怎么办？她从那时就开始存钱想买保护罩。

这在全文中算比较好拿的碎片，只要到了这里，直接取了碎片就好，不会再遇到其他的什么阻碍。

秦肖肖偷瞄曲欢，她该怎样清纯而不做作地去泉水里捡一块石头？

不是她提防曲欢，实在是曲欢身份为反派，原文里曲欢要是知道这是神女碎片，绝对第一反应是毁掉，毁不掉的第二反应是把它藏在一个男女主难以找到的地方。

看着看着，却发现曲欢身后有一团团黑雾凝集。

秦肖肖初时以为是幻觉，因为原文里男女主在这里什么也没遇到。但那黑雾渐渐长大，化出一个个形体，直奔他们而来。

！

秦肖肖连忙要去拉曲欢，但黑雾动作更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的黑雾直接扑进曲欢怀里。

“大哥哥来了！”少女欢快道。

更有许多小孩模样的黑雾聚到曲欢身边，有抱着他肩膀的，有攀着他背部的，有拉着他手的，有抱着他腿的。

拉曲欢手的那位小童声音洪亮地问：“老大！你这回带我们出去玩吗？”

小童仰面，眼睛亮闪闪地看曲欢，拉住他的手晃啊晃。

才眨眼时间，曲欢已经被一群小孩子给埋了。

“不带，”曲欢直言拒绝，“你们自己穿过屏障出去。”

孩子们立时一片嚎叫。

秦肖肖感觉自己要昏厥了，一个两个三个……十二个！全是人形魔物，高等魔物！要是她自己下来，绝对死得渣渣都不剩。

曲欢抬眼望她，“在这里的都是比较弱的初生魔物，等他们成年能够独自面对外部世界，才能跨过屏障出去。”

秦肖肖秒懂，男女主没遇上魔物是因为魔物幼弱，害怕男女主身上克制魔物的气息，所以藏起来了。

攀在曲欢肩头的魔物张嘴咬了曲欢脖梗一口，咬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曲欢却没生气，只轻骂了声，“小鬼，好吃吗？”

十多只魔物却都开始了，肩膀、手臂、耳侧、腰腹、小腿，逮到哪里咬哪里，仿佛曲欢是什么美味佳肴一样。

埋在曲欢怀里的少女抬头，仰面望着曲欢，“大哥哥，我也要！”

曲欢摸摸少女脑袋，褪去手套，将手指放到少女面庞前。

女孩一瞬间扬起笑脸，笑得明媚，特意扭过头，眼神得意地瞟了秦肖肖一眼，而后就着侧身的姿势，让秦肖肖能够看到，她两手攀住曲欢的那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入嘴中含着，而后一脸愉悦地咀嚼起来。

秦肖肖：“……”干嘛要表情那么变态啊小姑娘？

等大家吃饱喝足，摸着肚皮躺在地上，女孩走过来，看着秦肖肖的手腕，满眼无辜地陈述道：“姐姐手上也有大哥哥的花。”

一群孩子围过来，伸出手，手腕上是大同小异的花朵，皆出自一人之手。

秦肖肖望自己手腕，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该说曲欢一视同仁，还是该说曲欢把她当小孩子哄。

小童们叽叽喳喳道：“老大说这个叫‘花’，我们没见过，就画给我们看。”

“你看！我有！”一小童晃动自己的手腕。

“我也有！”一小童手臂都要怼秦肖肖脸上了。

最后话题以少女骄傲地抬起两只手而结束，“我有两朵，大哥哥最喜欢我！”她又故意看看秦肖肖的两只手腕，了然道，“姐姐只有一朵呢。”

秦肖肖：“……”

秦肖肖：“你再看看。”

“？”少女抬起秦肖肖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秦肖肖道：“你有两朵，我这里是一束，有一二三四五，好多好多朵。”

曲欢的简笔画画得怪可爱的，逗人笑，其他小孩确确实实是一个圆圈加上几片花瓣就成了一朵花，而秦肖肖这里，每一朵花下面还有根茎，连在一起成了一个花束。整体大小还是一样，但仔细看就知道细致了不少。

女孩面色冷了，她使劲揉搓秦肖肖的手腕，想把印记弄掉。

曲欢轻轻咳了一声，女孩猛地松开手，不敢搓揉了。

女孩垂下脑袋，失落道：“姐姐身上全是大哥哥的味道。”

来不及琢磨女孩话语的意思，女孩很快抬头，振作起来，“我叫一一，是我最先认识大哥哥的！”

秦肖肖内心腹诽，我还比你先认识他呢。

最开始拉曲欢手的小童道：“我是小六！我是第六个看见老大的！”

好草率的名字。

秦肖肖担忧道：“有小二和小三么？”

两个孩童站出来，“我是二元，他是三哥。”

呼，还好曲欢的起名水平没差到极致。

孩童们纷纷介绍完自己，其余均是数字排列，没有再多的字眼。

一一忽然扬起脸，挺直腰，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直直望着秦肖肖，高声宣布道：“我以后要给大哥哥生孩子！”

秦肖肖：“……”反派魅力不小。

一直旁边看热闹的曲欢一下子没绷住，走过来拿手背轻轻拍了女孩脑门一下，“起开，谁和你生？”

小六忽然死死拽住曲欢另一只手，哀求道：“我也要和老大生孩子！老大！好不好嘛？”

曲欢：“……”一个比一个离谱，已知他是男的，小六也是男的。

曲欢一视同仁，也打了小六脑瓜一下，把女孩的手和小六的手牵在一起，“你两个凑一对得了。”

小六看看一一，女孩一改在曲欢面前的温顺乖巧，立即狰狞龇牙，小六哇一声哭起来。

“不要呜呜呜我不要一一，呜呜呜我就要和老大生……”

“臭小六！你敢！”

女孩跟小童扭打起来，其他小孩也去帮凶凑热闹，他们身边终于清静了一些。

曲欢将一直坐地上的秦肖肖拉起来，扭头看向中央，“去清泉里看看么？”

“！”秦肖肖仔细打量曲欢神情，想知道他是不是发现自己的意图了。

曲欢面色平静，“可以取一些水带回去，原始之水，应该能卖个还算好的价钱。也可以泡一泡，总之大有裨益。”

秦肖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和曲欢一起去到池边。

曲欢停下步子。

池水不深，秦肖肖褪去鞋袜，卷着裤腿，光洁的小腿和白皙的脚背暴露在外，抬眼问：“你不一起么？”

曲欢收回视线，摇头，“不了，会染脏池水。”

曲欢身上刚刚被魔物咬的伤口已经复原了，但是血污还凝块在上面，其实看起来还挺狼狈的，但因着曲欢一直平淡的面容，这种狼狈才被压下去。

秦肖肖悄悄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伸入清泉中，明晰了，曲欢说的染脏并不是这层意思。

血液进入清泉一下子散开化去，一点踪迹都没能留下。曲欢说的染脏，难道是魔气、血气之类的吗？

秦肖肖弯腰，在池水中央找到自己要的石头，原文对它的位置、形状、颜色、大小均有细致的描述，秦肖肖将其握在手中，而后慢慢直起身来。

同池边的曲欢遥遥相望。

秦肖肖感觉她的一切都暴露在曲欢眼前。

秦肖肖走回岸边，将石头递给曲欢。

曲欢终于有了点表情，面上带了些笑意，没接石头，而是略歪头问：“姐姐给我作甚？”

“帮我收着。”秦肖肖垂下眉眼，却看到曲欢半靴被咬破而露出的一小段小腿，同自己的比较了一下。

草，为什么比她的还白？合理吗？

曲欢自下而上握住她的手背，一瞬间冰冷的触感让秦肖肖猛地抬眼，却发现曲欢只是在看她手中的石头——曲欢甚至没直接拿，只是在她的手中看。

“不帮。”曲欢道。

意料之中，秦肖肖竟然松了口气。设想里，曲欢就算知道她是为这个才来赤魔之地，也不至于抢她东西吧？

曲欢转身离开，秦肖肖穿好鞋袜也赶紧跟上。

曲欢于地盘腿坐下，微垂眼，睫毛长而弯，他身上黑衣多处破口，内有血污，衬得其内冷白肌肤愈白，耳侧也满是血污，湿哒哒地与几缕碎发一起黏在颊侧，孩童那边闹闹嚷嚷，而曲欢这里安安静静，这样望上去，竟然有一种凌虐般的美感。

秦肖肖一面不齿自己，一面心痒痒地掏出手帕，凑到曲欢跟前。

她将手帕用清泉水打湿，然后贴上曲欢耳侧。本是好意，却没想到流出的是墨一般浓黑的污水，染得曲欢面颊更脏了。

秦肖肖呆了，不知所措，反倒是曲欢接过她那黑漆漆的诡异帕子，温和地扬了扬唇角，“以后赔姐姐一块。”

再一眨眼，曲欢恢复来时的样子，满身狼狈不再。

虽然，但是……她的凌虐感美人没了。

-

被曲欢带得一起打坐，秦肖肖发现，这里修炼起来竟然更快一些。虽然没有灵气，但特别清灵，好像心静了不少。

秦肖肖也不知道自己在修炼什么，坐了大抵一日，魔物孩童们乖乖地没有吵他们。

起身要离去时，一一张开双臂拦在曲欢身前，“我成年了，我要出去，和大哥哥在一起。”

女孩比昨日好像是长高了一些，但远远还没到什么“成年”的年纪。

曲欢却扬眉，看上方的光晕，问：“试试？”

女孩摸摸手腕上的小花，认真望着曲欢，点头。

她向上飞去，触碰到光晕时却被弹开，砸回地上，“哇”吐出一口鲜血。

曲欢站到一一身旁，垂眼看她，“再来。”

女孩咬咬牙，咽下满嘴血污，又摸了摸手腕的小花，第二次尝试，再一次砸回地面，这次埋进地面下一些深度。

曲欢将她拉出来，没有说话，一一却立马自己站起来，第三次尝试。

失败，站起来，失败，又站起来，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秦肖肖跟一众孩童们坐在旁边看，她才知道原来成不成年不是看年纪，而是看实力。

女孩在一次次尝试中，眼神愈加坚定。曲欢始终陪在她旁边。女孩伤得很重时，曲欢递自己手腕给她。

“喝了血伤能好，只是就算不得成年了。”

一一摇头，“我不用。”

又开始一次次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