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康程的样子不太像是精神崩溃的样子,更像是真的在害怕什么,应秋满怀疑是药物原因,因为对方力气大得不像话,而且甚至把自己认成了应晔琳。
倘若应康程真的有这样大的力气,最开始就不会被自己控制住。而现在,对方即便双手被铐住,也毫不畏惧脖子上的刀,硬是挣扎着将应秋满也带着朝门外挪着。
该不会是那“延年益寿”的手术,还需要依赖药物吧?
应康程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正常的状态了。
没办法,应秋满带着应康程从那间诡异的陈列室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后,应康程的状态没好太多,但确实镇静了下来。
“还有办法,他们找不到我,他杀不死我,我有证据,他们怕我……”
“该死的!他们都该死!我做了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他们,我辛辛苦苦给他们干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不让我上桌!”
“都得听我的,我才是他们的主人,不想败露就都得趋附我,我要站在他们的头上,我才是他们的噩梦!”
“……”
应康程像是沉浸在某个变换的场景里,一会儿颤抖害怕,一会儿阴狠大笑,甚至时不时猫着腰,像是躲在暗处使坏的恶鬼。
应秋满收了手上的刀,两只手来控制着应康程,带着他继续往山上走,很快到了别墅的边缘。
“对,我要逃出去,逃出去把他们都杀了!”应康程嘴里嘟囔着,朝着墙边的某个方向跑了起来。因为泥土潮湿不好走,连应秋满走得都磕绊困难,但应康程却脚步如飞。
两人这么摸着黑在半山跑着,像是逃难,应秋满的理智拉扯着他觉得不对劲,但他如今身体超出负荷,只能先跟着应康程走下去。
他不知道应康程要跑到哪里去,但这个时候,加上应康程的状态和嘴里嘟囔的话语,一定和他那些证据有关,说不定应秋满想要的模型也在那边。
细雨飘进应秋满的眼睛里,隐形眼睛在里面变得异常不舒服,甚至叫应秋满看不清路,于是他只能伸手去拆了一只下来。
而在不远处的一辆藏匿在树丛后的黑车里,徐漱元心底一惊。
他面前的电脑上出现了报错,因为无法对话,情况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叫徐漱元慌忙无措起来。
应秋满只拿下来一只隐形眼镜,另一只还留着给徐漱元同步画面。
这个东西是纳米级监控设备,能够植入人体,应秋满现在用的是一代,一款隐形眼镜的形式。
这东西是魏伯驹参与的一项国家级保密项目产品,应秋满跟着帮了一些忙,通过魏伯驹的关系,拿到的这一款淘汰的产品。
他怕徐漱元担心,把四周的景象全扫了一遍,而后伸出手,比出个“OK”的手势。
“报警,你继续看着,我去接他!”徐漱元因压抑太久没说话,突然出声时把旁边的田霁吓了一跳。
应康程不要命似地逃,终于不知跑了多久后,应秋满才看见眼前闪烁几点亮光,路面也变得平坦起来,看周围环境似乎是到了进别墅的那条蜿蜒小道上,只是应康程跑的方向不对。
应秋满每次走这边都是来去匆匆,他连别墅里都不想多待,更别说观察这片阴森的树林了。
因此看到一个白房子时,他虽然不那么惊讶,但直觉里面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果然,应康程趴在门口,用他那睁得就快掉出去的眼球进行了虹膜识别,打开了门。
里面的人似乎很是惊讶应康程的模样,但看到应秋满之后又变得警惕起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阿琳,帮帮爸爸,帮爸爸把证据转移过来好不好,那些人就要来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屋里的人没见过如此失态疯癫的应康程,几人站着守住身后的电脑。
“滚开!”应康程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拉着应秋满坐到电脑面前,摸着自己身上的口袋,像是在找什么。
应秋满观察着他,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疑惑神情,应当是那群保镖没有通知到这边,这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客自然也不会是例外,甚至有可能他们的把柄就在这间白房子里。
应秋满没准备现在就提醒,他需要通过密钥跟邱缘完成对接,进而把这里的数据尽数转移走。
“是这个,快,阿琳,快!”应康程哆哆嗦嗦地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朝着主机的接口上插,但他手抖得不行,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于是又往应秋满的手里塞。
怎么会突然信自己了呢?
应秋满疑惑着,接过U盘插上,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窗口,应秋满点了确认,而后却跳转出一个视频。
是一个角度刁钻的偷拍视角,富丽堂皇的包厢场景,几人吞云吐雾仰靠在沙发上,角落里有几人行着苟且之事,更重要的是,画面中间赤.裸着的人,是应康程。
是还年轻的应康程,站在那群富人,或者说“食客”们的中间,像一条将要被凌迟的鱼。
“啊——!”一声惊叫在应秋满耳边炸开,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椅子从身侧掀过来,直朝着电脑屏幕砸去。
“不是!不是我!假的!都是假的!是他们骗我!!!”
应秋满连连后退,但却也看清了周围亮着的电脑上都在播放着这个画面,应康程砸碎了一个,转脸看到另一个更是崩溃,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面对这样的事情却依然那么惶恐无措。
想到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以及凌熠后来发现的视频,应秋满只是偏开了目光,心道:也是叫他感同身受,尝到因果报应了。
应康程大叫着跑了出去,应秋满想追,但看见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觉得是个机会,立刻转而在另一台电脑上启动模型,输入密钥连接了邱缘。
“交给你了。”应秋满小声道,而后矮腰穿过正在讨论的人群,朝着外面疯癫的应康程追去。
这座别墅旁是一跳大河,跟外面隔着一座大桥。
应康程远远看见打着警报闪光的警车,吓得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但看到应秋满的同时,又是吓得声泪俱下。
他忏悔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们逼我的,我只是想要钱而已,是他们逼我的!!!”
看应康程这个样子,应秋满忽然想起凌熠说过,《圆圈》爆火后,他们开庆功宴时,应康程的状态特别不好,像是……经受了什么巨大的折磨。
结合刚才看到的画面,看来所谓的折磨,就是应康程用电影威胁那些“食客”勒索,结果反倒成了一盘菜,进而走上了这条无止无休的罪恶之路。
可他初衷就并非是好路,虎口拔牙,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除非成为更厉害的虎,除非控制更多人成为他的伥鬼,才能从最开始的那只虎口里拔下一颗牙。
应康程望着应秋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智清明了一些,而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抓着地上的泥土往自己身上搓着。
“不是我……不是我!”
他嘴里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像是想用地上的泥巴把自己隐藏起来,以此来逃避什么。
应秋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应康程该去接受自己的惩罚而后赎罪,并非这样疯癫在雨里,不人不鬼的。
他正要上前去拉一把应康程,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在那边!”
应秋满循着声音望去,一群人影朝他们跑过来,最前面的那个人不由分说,抡着手里的棍棒就朝应秋满劈下来。
应秋满侧身躲开,抬手接住另一个保镖劈下来的一棍。
“你们?”应秋满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些保镖,索性自己还算有点身手,跟他们打了几回。
保镖虽身材魁梧力气也大,但应秋满学过一些格斗技巧,三两下叫那几人撞到一起,自己抽空钻了出去。
“不是让你们自己毁证据了吗?”应秋满问道。
然而那些保镖却不让,为首那人吼道:“谁知道应康程有没有备份,你也算是个人证!”
应秋满早该知道这些“伥鬼”都不是吃素的好人,眼下他们人多势众,警车已经过了大桥朝这边开进来,应秋满并不恋战,抬腿就跑。
然而他饿了一天一夜,又被应康程带着在半山上转悠了许久,此刻早已脱力,没跑几步就要被追上!
没办法,他转而走了险路。回身倏然刹住脚步,抢过一个保安手里的棍子,脱手甩出去,而后趁其乱作一团后,朝着另一边跑去,甩开了一大截。
那些保镖并不放弃,即便警车已经停在路边,警察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左右跑不掉了,他们就疯了似地对应秋满紧追不舍。
应秋满觉得自己腹腔一阵剧痛,剧烈的喘息叫他想要吐出血来,就在他再也支撑不住,忽然眼睛被车灯闪了一下,面前忽然漂移过来一辆车,徐漱元的声音传来:“满满,快上来!”
他一咬牙,抬腿提速又跑了两步钻进了车里,随后大口剧烈地喘息着。
“他们为什么追你?”徐漱元伸手过来给应秋满擦着脸上不知雨水还是汗水,而后听到车后面被什么东西砸了两下。
应秋满说不出话来,感觉嗓子里要沁出血,只好摇着头,抓紧了徐漱元的手。
幸好幸好,徐漱元来得及时,不然他真的逃不出来,不然他……
他不敢想下去,自己再一次的天真险些又要了自己的命。
还真是有始有终,应秋满摇着头忽然又笑了,抬眸望着徐漱元。
徐漱元担心死了,看见应秋满这个样子又有些生气,气他说好的不会让自己有危险,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越野车开到大桥上,周围一切被灯光照亮,应秋满透过后视镜看见自己的模样,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是多么狼狈。
警察伸手拦了他们,现在这片区域都被封锁起来,他们作为报警人,自然地下来配合调查,正好也能让随行的医生看一下应秋满的状况。
“体力透支,没事的啊!”医生简洁明了地说着,递给应秋满一瓶葡萄糖。
徐漱元揽着他要喂,应秋满看着周围的人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自己拿着喝起来。
“你好,麻烦这边做个简单笔录。”一名警察过来冲着两人道。
徐漱元走到了另一边,应秋满靠着大桥的栏杆,听着警察的询问一一回答。
“附近十公里范围内被投放的监控视频是怎么回事?”警察问道。
应秋满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应康程要我帮他备份数据,但U盘打开后就弹出这个东西了,我只是点了确定,周围几台设备就同步了视频,我并不知道是大范围的数据入侵。”
此举是要应康程社会性死亡,除了应晔琳,应秋满想不到别人。
但应晔琳跟廖冬青离开了,现在下落不明,应该是安全的吧。
警方看应秋满身体虚弱,没有问多少问题,反而是徐漱元那边作为报案人,还提交了许多关键证据,因此被询问得较久一点。
应秋满等在一边,风吹着他感觉到冷,于是将徐漱元的外套拢了拢,偏头看见一个保镖服制的人跟着警察从桥头走了上来。
他警惕地撑起了身体,但那人似乎并非刚才来抓的那几人中的,甚至并没有被警察拷着,大概是主动提供线索证据的其他保镖。
这个人没有奔跑狼狈的模样,也没有被押着,看起来刚才那批人还在山里逃散,这人并没有参与。
于是他又重新收回目光,只是他回避了视线,从而错过了那名保镖偷偷觑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视死如归的阴狠。
等到那人路过自己,应秋满正想转身让个路,却不想那人突然暴起,抓着自己往身后推去。
应秋满本能地抓住那人的衣袖,却见那人对着自己笑起来,愈来愈痴狂,随后也抓紧了自己,跟着他一起越过护栏,朝着河面跳下去。
周围一切声响化作刺耳的嗡鸣,唯有一声熟悉的声音穿过层层阻碍,进到他的耳朵。
“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