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瑛装作不懂,问道:“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江登峰端起茶杯,轻轻吹一口气,再抿一口浓茶,笑道:“他也到年龄了,今年21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我呢,就是想来介绍他给月儿结婚的。”
杨瑛呵呵笑起来,江月儿顿时红了脸,没想到谢则远动作这么快,这才刚开学就托江校长上门提亲了,她低头看着火焰,不敢插嘴。
杨瑛这时坐在江登峰对面,说道:“两个孩子是到年龄了,让他们先接触接触,也看看他们自己的意见。是不是?月儿。”
江月儿支支吾吾,干脆破罐子破摔:“是。”
江登峰也不想再多留,站起身,说:“那就先这样,过两天我叫他上门来给你们瞧瞧,小学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那你慢走啊。”
“伯伯慢走。”江月儿也站起来送行。
江月儿还是有些害羞,尤其是看到杨瑛笑的合不拢嘴,仿佛她女儿捡了个大便宜似的。
“知青有文化,有文化好啊,你以后呢也不用太累,你说是不是?”杨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眼中充满了希冀。
江月儿心想,确实比刘伟好太多。
“妈,万一以后我和他去上海了呢?”上海离家隔着千山万水,更何况知青回城是板上钉钉的事,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未来。
“上海不是更好?上海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城市,以后你要是有出息了,给我接过去饱饱眼福就够了,你要是真去了上海,我高兴还来不及!”杨瑛眼中笑意更浓了,谁不想儿女发展更好,上海那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人们口中常提到的除了北京就是上海。
“妈,那你会想我吗?”江月儿看着她妈喜出望外的样子,总觉得心里怪怪的,难道现在又要开始念家了?
这种感觉在上高中时尤为强烈,没有遇到相同的境遇时,总觉得能轻易克服,其实真正遇到了,才知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废话,怎么不会想你,你上高中的那几天,我都想你想的不得了,你妹妹还有弟弟哪个不想你?”杨瑛戳了戳她的头,说道。
原来江枝他们也会想她?江月儿反应过来才明白原来弟弟妹妹们也会想自己,一种暖意席卷全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喜悦,这就是家人之间的感情吧。
“好吧。”她面上不显,却感到无比的温暖。
江登峰上门提了一嘴之后,谢则远是在周日那天上门拜访的,时间掐的刚刚好,恰好是月底,江北也在。江北过了年上了十天班又到了休假的日子,正乐呵呵的在门口抽烟。
谢则远推着一辆自行车走在江登峰身后,两人打扮都很正式,江登峰率先打招呼:“哟,今天放假了?”
江北放下手里的烟,深邃的眼眸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江登峰身旁的青年,那人身着黑色制服,头发梳的整齐,长相端正英俊,重要的是毫不怯场。
谢则远同江北打招呼:“伯父好。”
他放下烟杆:“你好,你好,是城里来的知青,是吧?”
江北早察觉此刻的情况,那就是谢则远的青年上门来相亲了,更何况杨瑛提过一嘴。
江登峰拍了拍谢则远的肩膀,说道:“我来给年轻人做一回媒人,这位是上海来的知青——谢则远,现在在小学当教师,今天他上门来拜访,你媳妇和月儿在家不?”
江北上前和两人握手,杨瑛听到声音也出门来,引着两人进屋。
谢则远进屋看到的就是红着脸颊的江月儿,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口,和他对视时,眼神旋即闪躲。
“他在这边也没个熟人,我作为长辈,就来给他做个媒人。”江登峰笑的很爽朗,跟他这个人一样,简单大方。
“伯父、伯母好,我是谢则远,过年的时候我请了探亲家回了趟上海,专门跟我父母说了这件事,他们表示很赞成,所以我这才上门叨扰。”
谢则远说话总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江月儿听完便不紧张了。
“来来来,先坐下,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杨瑛对谢则远说道。
几人围着火坐下,谢则远带来的礼物放在一旁,江登峰道:“小伙子真心实意的,你们收下就好。”
三个大人聊了起来,杨瑛催促着江月儿和谢则远出门走走,互相了解了解。
江月儿出门就看见停在院坝里的自行车,除了轮子有点泥土外,看样子还是崭新的。
一回头,谢则远正笑着向她走来,说道:“你对未来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江月儿眼眸一转,道:“我希望他能有份工作,还有……要对我好。”
好一个笼统的回答,不过这也寄托了江月儿对未来婚姻的全部希望,反正不要像梦里的刘伟那样就好。
“还有吗?”谢则远低头看她,一边想象婚后的生活,或许他们有机会在同一所大学学习,或许都在上海有份工作……
江月儿仰头看他,似是很苦恼,转而问道:“你呢,你觉得结婚以后是什么样的?”
他说:“只要是你就可以,我现在还记得你当时说喜欢我的样子,还有你害羞的表情,我都很……喜欢。”
两人没有走的太远就倒回江月儿家,江登峰三人面上都挂着明显的笑容。
“那就这样说定了,等他寄封信给父母说明情况之后啊,就可以准备婚礼喽,年轻人情投意合,也是我们想看到的,我们也年轻过,怎么不懂他们的心思!”江登峰见二人跨进门槛,大声说道。
“那可不,现在最重要的是能看对眼,哪像我们当年,都是父母给决定的。”杨瑛看了眼江北。
江北:“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也是好的,是不是?”
“是啊,我和我媳妇——你伯母就是一起长大的,和你爸妈一样,小时候读一个班。”江登峰看着江月儿道,他的长寿眉显得人更加和善。
江月儿从小就很喜欢这位当教师的伯伯,他看起来儒雅有气质,说话风趣幽默,当初上门问她为什么肄业的时候,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完全没有面对父母时理所当然的底气。
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这样负责任的老师。
杨瑛瞥了眼鹌鹑似的江月儿,回道:“是啊,都好,都好,各有各的好处。”
两家书信来往,商议着结婚事宜,谢则远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到场,全交给了杨瑛办理。不过江家村的婚礼形式简单,邀请亲朋好友在大队食堂吃一顿即可,再放两串鞭炮就算礼成了。
两家来来往往的书信中,婚礼定下了日子,就在五月中旬,五月份不冷不热,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衣裳和宴席。
这期间两人见面次数自然就少了,最主要的是江月儿不好意思去小学找谢则远,一去就会碰着认识的人,那就会提到两人结婚的事。
婚礼定下时间的这天,江月儿去下伸店给晓霞寄信,晓霞是她唯一的好朋友,自然要到场。
晓霞回信说家人也正在给她相亲,不过她喜欢的是精神上能够相通的人,所以暂时还有些困难,毕竟这十里八乡能上高中的人太少,而能够注重精神世界的人则更是凤毛麟角。
晓霞在信的末尾保证一定到场,江月儿不由得笑了出来。
“姐,你笑什么?”江枝在一旁剥着水果糖,嘴里还含一个,蹙眉看着又是苦恼又是笑的姐姐。
“没笑什么,怎么了?”她将信纸在桌上抹平正,夹到一本厚厚的书里。
“姐,你居然要结婚了,我还是觉得好快啊,我舍不得你。”江枝把手里的糖也塞进嘴里,倒在江月儿怀里。
江河也嗒嗒跑过来抱住江月儿:“姐姐,你结婚了还会回来吗?”
他还没弄懂结婚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村子里有人结婚,都是女生坐着牛车离开,以为姐姐也是这样。
“肯定会呀,而且现在就在村里……”江月儿摸着江河的脑袋。
江海从作业中抬起头来:“姐姐……”
为了缓和此时的情绪,江枝突然道:“那我以后一个人睡了,没有人跟我抢被子了。”
“好啊你,江枝,我还没走呢,你这就变脸了。”江月儿笑着看向江枝,江枝脸上挂着笑,眼中却无甚欢喜。
杨瑛在门口缝补衣服,门口的光线充足,微微敞开木门,白光透过缝隙洒满了那一片墙,她笑着说:“想那么远做什么,你们以后都是要离开的。”
四姊妹顿时失了声,神色各异,江河是听不懂,江海是懵懵懂懂,只有江月儿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以后他们会离父母越来越远……如果他们都能找到一份工作,不管是在县城还是其他城市,总归不是在父母身边,或许考上了大学还会离的更远。
“妈妈,我就在你身边,哪也不去。”江河嘟着嘴说。
“你想在我身边,我还不想呢,你这么烦。”
“我明明很乖,很听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