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寒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炼起了丹。
她一手控火的术法精纯，不时还能瞧见她释放出一丝木系灵力，参杂在其中，包裹住丹鼎，辅助着丹药的成型。
这样的场景通常在炼制高阶丹药时才能得见。
高阶丹药炼制不易，往往需要火属性和木属性两名修士共同参与，一来为了提高丹药的成型率，二来木属性的灵力加入也有助于提升丹药的品质。
商凝夜以往也曾参与到宗门的温草盛典中，亦曾辅助过火灵根的长老炼制高阶丹药，对于这样的场景她原本并不陌生。
然而眼前慕秋寒的这一通操作还是让商凝夜心生震撼。
太清仙宗并非没有木火双灵根的弟子，但是继师尊道佑真人仙逝以来，门内已经有很多年都不曾有人能够在炼制丹药时将这两种灵力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了。
回想起不久之前同慕秋寒一起在崖顶炼制寂灭丹时的情景，商凝夜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感触。
眼前的这个人在举手投足间都不经意的带给她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体验。
兴许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也并不为过。
原来梦浮生不仅会对进入其中修炼的人产生影响，还能将这种影响带给周边的人。
商凝夜又看了一眼全身心都投入在丹鼎之上的人，她不欲打扰到慕秋寒，于是轻声进了里屋。
初雪也跟着悄然离开了。
进入到道佑真人生前所设下的阵法范围内，初雪确定外面的人再也听不见这里的声音，于是开口道，“小夜，方才的那个法器，再拿出来给我瞧瞧。”
商凝夜依言将那漆黑的器物取出，放在面前的木桌上。
初雪凑到近处仔细看了半天。
之后又觉得不够，于是又将那法器从上到下嗅了个遍，这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觉得，这玩意儿像是魔族人的东西。”
商凝夜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虽轻，语气听起来却有些凝重。
“这不是仙门的法器，也不是妖界的东西，想来也就只能是魔族人的了。”
“这玩意从何处得来的？”
商凝夜闻言沉默了片刻。
她想了想，才有些谨慎的说，“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讲过，半个月前我们曾遇到过一群魔女。兴许是在那个时候从她们身上顺过来的？”
初雪听完这话似乎有几分疑惑。
莫说是它，就连商凝夜自己都觉得这解释站不住脚。
那日带走玄空长老的那个女魔头瞧着很是厉害，修为尚在全盛时候的玄空长老恐怕也无法轻易在她手中取胜。
慕秋寒当时还只有元婴期的修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她身上顺过来这样一件高品阶的法器？
商凝夜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只能暂时将心中的疑惑压下，转而又同初雪商量起进山的事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阵浓郁的丹香逐渐从炉鼎之间溢出，很快便充斥满整个房间。
慕秋寒收了灵火。
揭开丹鼎，几粒浑圆的丹药正静静的躺在炉中。
她用灵力包裹住仍旧滚烫的丹药，将其取出。
正欲往纳戒中扔，不远处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
抬眼一看，原来是那只灵兽闻见丹香，从里屋出来了。
初雪盯着慕秋寒掌中的丹药，神色有些怪异。
此人炼丹的技术已然炉火纯青，成型的丹药不仅数量众多，且能隐隐瞧见其上的丹纹。
这是上品的高阶丹药才有的印记。
然而不知为何，她却绝口不提要给小夜炼制伤药的事。
慕秋寒瞧它一直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会错了意。
她将掌中的丹药分出了一粒，抛给那只灵兽。
初雪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的飞身跃起，将那颗丹药稳稳的接住了。
慕秋寒见它接了丹药，不吞也不离开，轻轻皱了皱眉。
“嗯？”
她以为那灵兽贪心不足，正欲开口斥它两句，却见屋内那只宽大的水镜上面映照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穿一件暗绿色的长袍，腰间一条金色的腰带端端正正的系着。
是玉机。
此刻她正用一只法器敲击着玉龙渊上的虹桥，水镜中便也同时发出了“叮叮”的声音。
初雪见状，狠狠将口中衔着的那枚丹药咬碎，气愤道，“又来了！”
它本不欲理会玉机，却见商凝夜从里屋走了出来。
初雪赶紧上前，拦在她跟前。
“你不许去！”
见商凝夜试图绕开它，初雪干脆化身为一只硕大的白兽，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地上，把门给堵死了。
商凝夜见状，神色颇为无奈。
“就算是不去，也该同人说一声吧，以免误了大家的行程。”
初雪还是哼哼着不肯让开。
一直沉默着的慕秋寒在此时开了口，话是对着那灵兽说的。
“你若执意让她一人留在此处，一旦魔族那两位同时来了，你待如何？”
初雪闻言哑了哑。
之后它龇开了牙，一脸满不在乎的答道，“大不了玉石俱焚，一起去陪祖师爷好了！”
慕秋寒瞟了它一眼。
“你自是不怕死，可曾问过她的意思？”
见慕秋寒一副不赞成的神情，初雪有些烦躁。
“那你说应当如何？那群人吃人不吐骨头，与其同他们打交道，我倒是觉得直接对上魔族人来得更爽快些。”
“况且，”它顿了顿，一双瞳仁紧紧盯住了慕秋寒。
“他们当中有人有雪中蒿的药引，小夜遇上那群人必然没有好下场，比撞见魔族人更危险！”
慕秋寒闻言淡淡道，“我有说过要跟他们走么？”
“你……”初雪有些急了。
“你方才不是说不该让她留在这里，怎的此时却又变了？”
“不留在此处便无路可去了么？”
见那一人一兽都面带疑惑的盯着自己，慕秋寒解释道，“现如今仙魔大战，魔族人要报前次的仇，此处自然不便久留。”
“你二人虽然常年在这太清仙宗，名义上算是仙宗的一员，可说到底二位都是妖族出生，何不去妖界暂避锋芒？
“况且，”她瞧了一眼商凝夜，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你不是还需要金菱角炼制解药么？”
“此时去妖界？”初雪奇道。
商凝夜也有些不解，“魔族大军此刻已经占据了主峰，整个把龙玄山都给围住了，如何出得去？”
慕秋寒勾了勾唇角，“玉龙岭的后山不是有一块地界和妖界接壤么？”
商凝夜还未答话，初雪已抢先说道，“话虽如此，但那一带是妖圣白震的地盘，高阶妖兽亦不少，我们很难通过。”
“若是有这个呢？”
慕秋寒从纳戒中掏出一只雕刻着并蒂莲纹的手镯，在商凝夜跟前晃了晃。
商凝夜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师尊的五行镯！怎会在你那里？！”
这件法器在道佑真人仙逝的前一年就已经不知所踪，听说是被妖族人偷去了。
怎会在慕秋寒的手里？
慕秋寒闻言挑了挑眉。
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和道佑真人扯上关系。
她神色有几分玩味，“这可是女人的手饰，怎会是道佑真人的东西？你可看清楚了？”
商凝夜皱起了眉，“师尊的东西，我自是见过。”
慕秋寒听她言之凿凿的，于是将那镯子递了出去。
“瞧瞧吧，这玩意是妖族人造的，你应当分辨得出来。”
见商凝夜紧紧盯着手中那只镯上的花纹，慕秋寒道，“你也瞧出来了？这并蒂莲纹是妖界圣地的图腾。”
“我估摸着，这玩意儿应当是前一任，或者前前任妖王的东西。”
商凝夜仔细看了看那只镯子，的确是妖族人造的。
她感到慕秋寒所言应当不虚。
从前她虽在道佑真人那里见过这法器，却并未如此近距离的仔细瞧过，更不曾知晓这镯子的来历。
至于那莲纹，她方才只觉得这花纹异常精美，似乎是曾经见过的，却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若不是慕秋寒此刻提起，她绝不会想起，她曾有幸跟随师尊参加过前前任妖王的葬礼，那妖王的棺椁上便有这样的纹路。
至于那是否是妖界圣地的图腾，商凝夜便不得而知了。
妖界圣地只有皇族的人才能进入，也不知慕秋寒是如何知晓的。
慕秋寒见商凝夜不吭声，心知她已然相信了自己。
她将那只镯子取回放好，继续先前的话题。
“有了这个东西在手，想要通过那位妖圣的领地应当不是件难事。”
哪知话到了这里，初雪却突然开口道，“我不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