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半见那日遇见儿子了……”来人竟是谢元仁,小喜果然是个能办事的。只可惜还没等仁少爷的话说完,三爷突然就炸了。
“你给我滚。”谢三爷怒吼一声。
“父亲,莫要动气呀。”谢元仁显然不怕三爷动怒,还得是自小有人护着的,内心是真强大,他站在半见的身侧施礼道:“父亲,那日儿子在德哥哥婚礼上脏了衣裳,便回院里来换,出来时刚巧碰见半见,跟她一块回的宴上。”
谢三爷气得一只手撑着桌案,斜眼怒瞪这嫡出的儿子。“好。”他点了点头,点指着下面跪着的女婢道:“那你是在哪里看见半见的?”
谢元仁似在思忖,眸子低垂,片刻后又道:“儿子是在风流亭门口瞧见她的,晃晃悠悠的走得极慢。”
“那她是从哪里来?”
“大约是小湖那侧。”谢元仁又道:“儿子见她时,她已经快到风流亭了。”
“那又怎样?既然没看见来处,能证明什么?”谢三爷遂道。
“父亲,你说是慧姨娘失踪不外乎死了,或者丢了。咱们试想半见若是杀了惠姨,尸体藏在哪里?我见半见的时辰,她便是能杀惠姨,也绝没时间处理尸体。倘若是丢了,那惠姨若不想配合,这府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半见如何能带她出去?”
半见听得嘴巴惊了老大,这秒男还以为是个混不吝的废物,没想到说出话来条条是道的。谢元仁瞄着父亲的反应,见三爷未置可否他又道:“若是惠姨有心要弃家而走呢?”
“不可能。”谢三爷大吼。
“父亲,您找女儿?”谢元芙脚还没踏进院门便嗅出不好来了,可总也不能退出去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那边谢元蓉跪坐在地上,帕子捏在手里遮住脸面,扭回头哀怨着正撞上她冷冷愤恨的眸子,像是烫着了一样缩了回去,且好似有些埋怨。
“芙儿,你允之表哥喜宴时坐在哪一桌了,你可有印象?”谢开喆拿起碗盏,假意闲聊着道。
“表哥不是坐在左边公侯公子那桌吗?”谢元芙道。
“哦,跟谁一桌我咋记不得了,照顾不周啊?”谢开喆瞄了郡主一眼,假意不知的又道。
“与司马桢,还与王衍将军德大哥哥喝了三杯。”谢元芙话还没说完,谢开喆啪的一掌,拍得那桌面脆响。
“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喜宴你跟姑娘们这边……你,你与杜雨桓的婚事父亲已经定了,你……”谢开喆气得语无伦次,一巴掌没舍得打自己女儿,比划一下又放了下来。
“父亲,我不嫁杜表哥。”谢元芙这回听明白了,还是婚事那点事儿,此时若是还不抗争,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不嫁杜雨桓?嫁杜雨桓你都属高攀,你还想着那张允之,你德大哥哥婚事定了,那张允之日后是要尚安宁公主的,你难不成也是那立志做妾的?”
“做妾我也不嫁杜雨桓,张家表哥一表人才,与他做妾女儿不冤。”谢元芙梗着脖子道。
“你可要点脸吧!张允之自小就喜欢你英妹妹,那婚事都不得成,他可记得住你这个庶女?”
“庶女怎么了?薇妹妹也是庶女,还不是嫁给言拙儒,他可是中山伯嫡世子,言家在西南人人称小朝廷,她……”
啪的一声,谢元芙吱喳的正是嚷嚷得兴起时,谢开喆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薇儿有好归宿,那是人家的造化,一样坐在家塾里,薇儿比你们姐妹那是最不出挑的,奈何你们一群人也没一个另眼看他言拙儒的,他若不是中山伯世子,你还有这些话说?”
“父亲,父亲这是怎么了?”谢元德带着小郡主堪堪迈步入堂内,正赶上了这一巴掌。一眼见这屋子里的两个妹妹,一个哭,一个挨打,颇有些不明就里。
郡主却没想到谢开喆会动手打谢元芙,竞也没来得及拦住她,赶忙过去看芙姐的脸,刚巧赶上芙姐一大坨眼泪夺眶而出,嘴巴里都是唏嘘。
“元德你怎么来这了,来来,咱们去正堂。”谢开喆夫妻一早上等着儿子儿媳请安却迟迟不入,加之蓉姑娘的事儿气得他糊涂了,一见小郡主跟在儿子身后,赶忙往正堂走。
“父亲,不必如此,都是家里人,哪里还不是一样。”谢元德拦住父亲道。
“是呀!儿媳已经嫁了过来,便是谢家的一份子,儿媳先给公婆请安奉茶。”小郡主王真儿施礼道,除了样貌不出挑,这位小郡主还真是样样是头一份的好,连郡主夫人也满意的笑了,拉过她的手,不胜欢喜。
“父亲这是?”谢元德瞥了眼恰似刚正不阿的三妹妹,和那委屈啜泣的五妹妹?难不成是两个妹妹起了争执了?
此时等在外面多时的谢元英也坐不住了,探头探脑的被谢开喆一眼瞧见,便道:“躲什么躲,进来吧!”
英姑娘眼珠一转,假意着不情愿,一边走一边看着两个姐姐,饶有兴致。“父亲,姐姐这是怎么了?”谢元英道。
谢开喆哼笑了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自己这个女儿见天的惹祸,反倒是男女之事不伤体面,那两个自小就乖巧贴心的,竟做些不要脸面的下作勾当。
“芙儿与杜家少爷的婚事元德就这一半天吧!你与父亲去杜家,把婚事定了。”谢开喆道。谢元芙旋即一声叹,咬着嘴唇不说话,脸上那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元德你和郡主可知道王衍的婚配他自己可有打算?”
小郡主摇了摇头:“我这弟弟十六岁就带兵出塞,婚配的事儿,家中也好,皇帝叔叔也好,谁提也是不应,儿媳不知。”
“儿子还从来没听王衍说过婚配的事,不过他曾说过有位心仪之人,说是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只可惜找不到了,当时也是年幼,他还说此生唯此一人。”谢元德说罢,遂也觉得年幼的话甚是好笑,勾了勾嘴角。
谢开喆冷眼瞥了谢元蓉,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好让她死了这条心了。
“我看就那个肖玉吧!人长得也周正,年纪也合适。”谢开喆道,连小郡主也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夫君。
“父亲,可是那个昌平侯府的三公子?”谢元德赶忙问。
“正是。”谢开喆凛声道。
“父亲,昌平侯家道中落,这个三公子不但不能承袭爵位,还是个女了女气的……不妥吧!”
谢开喆轻哼了一声,瞟着谢元蓉一抿:“我看合适,到底是有爵之家,也不算下嫁。”
在场众人唯独谢元英看着热闹一言不发,她可是两眼便看出了门道的人,自然是字字不得说,字字说不得,看好戏就完了。只见谢元蓉突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来,扭扭妮妮的起身就往外冲。
“哎!蓉姐姐,你干嘛去?”谢元英扭头看父亲母亲的脸色,郡主赶忙摆了摆手,她便追了出来。
“有何不可能?难道三爷觉得慧姨娘是被我杀了?”半见摊开双手,让三爷看个清楚,她骨瘦如柴,胳膊细得不足仁少爷三指,个子也比慧姨娘矮了一头。
“那她若是出走,为何最后要见你?”三爷又道,果然是这个问题,半见就知道三爷定然会问这个。
“慧姨奶奶与我从无交集,她邀我过去,下了盘棋,我也莫名其妙,显然是她离开前挑了我做她最后一个证人。我想她挑的时候就该明白,最后一个证人是很难顺利脱身的,倘若我是她的同伙,我们为什么不找碧藕来脱罪呢?这不是一个现成的好羔羊吗?她千方百计挑中我,三爷,您是姨奶奶的枕边人,她这样的聪慧明达,我又如何解释?我若真的解释清楚了,那才真的是有点什么问题了。”半见遂一股脑回了个干净,正色瞧着三爷,生怕他错过自己眸子里的真诚。
显然三爷是被说中了,他想了想又道:“那她可与你说了什么话?”
半见能看得出三爷脸上的困惑,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慧娘和自己是认识的。此时半见也明白,慧娘或许需要她编一个完美的瞎话,既要合情合理,又要能把自己摘出来,更要紧的是,她得把慧娘圆不了的谎圆上。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儿,她慧姨娘抛家出走,让她拿什么替她圆谎,她可没有那个本事。想到这里,半见心里升腾出一股子怨气,去他妈的,实话是说就完了,先把自己摘干净了得了,便道:“慧姨娘请我喝茶,嗯!讲了一个故事给我听。”
“什么故事?”
“大约是一个女子倾心于一名男子,然后两个人许下终生,后来可能是那男子负了她了,我当时也不很理解,也没仔细怎么听。”
半见盯着三爷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丝慌张,开始佩服起慧娘来了,她这个故事说给一千个男人,能生出一千个版本来,想来三爷心里,慧娘故事里的男子便是他自己。
此时,半见突然想起慧娘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你和元律?也许慧娘并不是在说她和律少爷,她是想说天底下的爱情故事,都不过是一个套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