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在此？”半见话一出口，方察觉自己多余。何必又要问呢？难道还能不在吗？

“前日不在。”谢元律道。

小丫头无奈的笑出了声，便听见谢元律又道：“半见你干嘛笑？”

“没事儿。”半见应道：“哥儿在身后，我心里踏实。”

“那我给你靠着。”说着谢元律扭动身子，半见感觉门板后的支撑更坚实了，很有力的顶住。“你若是病了，我就进去陪你，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你若不好了……”谢元律顿了顿，又道：“你一定会好。”

半见看见石青不知何时似乎清醒了过来，扭头正看着门口傻傻的发笑。曼陀罗的毒性没那么强，半见给的计量过大，小伙子忍着疼大声道：“少爷我没事，我怕我死了，连累咱们仨。”

便听见三个少年咯咯咯的笑了。

“蓉姐姐。”院门外谢元律的笑声戛然而止，且是惊讶的叫人，半见知道定然是被蓉小姐发现了。

“蓉姐姐，蓉姐姐……”谢元律起身便追，小丫头感觉身后突然没了支撑，旋即也站起身来，一把拉开院门时，刚巧看见急匆匆要走的谢元蓉带着甜枣。

“蓉姑娘。”半见厉声喝道，严肃而不容置疑，话音刚落，便见谢元蓉惊慌失措的尖叫着捂住耳朵，就好像这瘟疫能从耳朵里传染给她似的，脚下的步子却停了。

“蓉姑娘别在那矫情了。”这会客客气气的还有什么意义？半见这才又道：“把手拿下来吧！”说罢便见谢元蓉突然不叫了，冷眼瞧着院门口的半见，整个人抖做一团。

“蓉姑娘真是好奇呀！不叫你过来，你偏要来看看，哼，有你喜欢的剧情吗？”半见顿了顿又道：“姑娘再等等，这事儿想来也就过了，可惜姑娘不愿意呀！我劝姑娘还是莫要声张的好，若此事传了出去，这院里的，乃至这府里，都要拉到鸠城等死。你我是一根藤上的蚂蚱，我若是掉了进去，谁也跑不了。”

半见话音刚落，便见着小喜不知何时来的，人堵在了蓉小姐和甜枣前面，那主仆二人刚一转头，小喜便掏出了袖子里的匕首来。这一下把半见也吓了一跳，谢元蓉到底是姑娘，总不好杀了她。

谢元蓉也被吓得尖叫起来，就看着小喜伸手拽住她的头发，脸上明显的狠厉了。

半见的住手二字还没出口，小蔻稍突然从小喜的身后绕了过来，拦在小喜面前，俯身跪倒道：“姑娘太不听话了，我见天盯着姑娘，去还是让姑娘给逃了，这罚总是要受的。”

说罢，蔻稍回头一把握住了小喜的刀刃，鲜血从手心里流了出来，蔻稍小脸疼得霎时间通红。“姑娘当知今儿是韩山苑的大难，断断不能放姑娘出去了。”

谢元蓉被吓得不敢说一句话，帕子捂住嘴，便见胡嬷嬷不知道何时来的，方道：“蓉姑娘跟老奴走吧！您的别院，就等等再回去吧！”

大蒜素是可用的，第二日石青身上的疮口便不再溃烂了，也是之前的补救措施好，浅一些的伤口明显不再发黑，烧也退了下来。半见自然也喝了那大蒜素的水，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肺功能低，半见确实没有感染瘟疫。

谢元律仍旧每晚都在门板的另一侧，不能见的日子，半见感觉她的心从未有过的靠近他。

“半见你可知道这大蒜素是谁做的？”谢元律道。

谁做的？半见旋即分析起来：“总不好是府外的人做的，可哥儿这么问，也应该不会是二爷呀！”

“那是。”石青接话道。他此时已经可以起身行动了，只是那瘟疫并未尽除，还不能出这院子。

还没等半见猜出来，一个姑娘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李锦娘走到院门口，贴着门板声音更清晰了：“半见，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让我帮忙。”

“李姑娘你……你会？”半见颇为不解的问道。

“我小娘的父亲原本就是郎中，是家中变故才来李府为妾的，她虽然不懂治病，但药材的提取蒸馏，总是要帮着做些。”

“原来如此。”半见又道，果然这剧本是有套路的，遇见谁都有原因。

“那个青霉素小娘试着做了几次，得到的都不一样，我来便是想来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是我们哪里做错了？”李锦娘问道。

前世那般先进的科技水平，青霉素每一批也都不一样，这倒是并不奇怪，况且古法提炼的青霉素，成功率也该更低一些。

“没有，不是做错了。”半见恰似轻松，心里且是快活，又道：“那东西一样的流程，每一次结果也都会不一样的，成功率且低着呢！便是做出来了，还有人身体不耐的风险。我看这大蒜素就行，石青已经没事儿了，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出去，那个就别做了。”

“那半见，你觉得这大蒜素可以到鸠城用吗？”李锦娘又道。

半见想了想：“石青是身体好，可也要了半条命了，我并不确定这大蒜素能有多大的效果。”

听半见说罢，李锦娘突然推开院门，吓得半见措手不及跌坐在地上。门口的谢元律也还傻愣愣的站着，甚至没反应过来要上前拦她。便见李锦娘几步迈进院里，俯身来到石青的面前，手指在石青的伤口上蘸了一下，转而抹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四个人都蒙了，半见愣愣的看着李锦娘，又看了眼石青，转头看着门口来不及躲闪的谢元律，赶忙关上小院的大门。

院中的三人面面相觑，石青胳膊撑着孱弱的身子，直勾勾的盯着李锦娘微笑着的绝美脸庞，扭头看了眼院门口的半见。

“这下我应该也被感染了。”李锦娘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侧脸流畅的轮廓完美得好似机器打磨过一般。她扭头对半见道：“半见，你会帮我对吗？”

半见生咽了下口水，与门口同样呆立的谢元律道：“哥儿，再多弄些大蒜来吧！让杨青松去找董衙内，能弄多少弄多少。”

此时能做的已经很少了，半见背依着木门坐着，看着李锦娘替石青清理身体上的疮疤，喂他吃药。

他们现在只需等着李锦娘发病，然后测试大蒜素的作用。也是好的，至少现在半见不需要再靠近石青和李锦娘，危险也少了很多。

小丫头感觉身后的门板又有了支撑，心知定是谢元律又回来了。

“哥儿？”半见轻道。

“都交代下去了。”谢元律道，听得出人也低落着。眼看着就要能出去了，这一下，又不知道结果如何了。大蒜素若是救不了李锦娘，这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算是白费了。

半见身子毫无力气的搭在门板上，灰心极了。

为什么非要这么冲动呢？若是想知道大蒜素的治疗作用，做个培养皿的实验不就好了，何必非要以身试毒。

半见恨恨的看了眼李锦娘，这瘟疫不知道会坏了哪一块皮肤，真希望是那张好看的脸。

小丫头被自己的恶毒气得打起嗝来，怎么就这么自私？这念头一闪而过，她方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她李锦娘了。

“操，妈的。”半见咒骂道，激动地抹了把眼泪。

“我进去陪你。”谢元律道。

“别，哥儿，多一个人，都是危险的。”半见又道，我只是一时控制不住了。胜利本来就在眼前，一棒子搂回解放前，谁又能扛得住呢？

“嗯！半见你能救石青，也定能救李姑娘。”

“嗯！”半见应道，人却没了力气，靠着门后的少年，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日李锦娘的额头上出现了第一块紫癜色的斑块，她无奈的笑道：“半见，老天都帮你惩罚我，这伤疤非要留在脸上。”

半见看着她绝美的容颜，昨日的不甘和愤恨也算是过了，心里却微微的疼，可惜她李锦娘这好姑娘，敢以身试毒，半见清楚自己绝做不到。

依法炮制，半见给李锦娘用上了药，当晚她却还是发了高热，头上的那块紫癜倒是没有糜烂，反而是腋窝下面，和肚子上，越是柔软的皮肤烂得越快越狠，第二天一早，手臂内侧的一大块伤疤已经溃烂流脓了。

“看来是不成。”李锦娘道，看着半见的眸子却没有半点怨恨。“半见你别恨我，求你。”

半见摇了摇头，她不恨她，更不觉得不成，对于医药的了解认知，她与李锦娘的理解不同。“你别担心，会没事儿的，你相信我，明天我们若是扛过了，后天你就会好。”

半见依旧照例又给李锦娘挖去胳膊上的烂肉，这一次，半见让谢元律命人熬了一锅皮冻，都用带盖子的小盒子装好送进来。

把李锦娘身上剜下来的烂肉蹭在每一个盒子里的皮冻上，放在廊下的阴凉处。三日之后，皮冻上果然生了一层橙黄色的绒毛。

石青翻看了所有的盒子，绒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茂盛。“这就是我身上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