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陈妩跟着王爷和福晋到了乞巧阁的时候，正好与得了消息赶来的高侧福晋等在门外遇见了。

陈妩立在最后面，看着平日里与富察冉烟不对付的几个女人面上都露出了悲伤神色，此时也不免唏嘘。

一行人进了小院，刚至廊下，便听到正房内传来孩童悲切的哭声，“娘，娘，你醒醒，你看看永璜啊。”

小孩子的声音还稚嫩的很，可声音的蕴含着的情感让在场的人心中都不好受。

大阿哥已经五岁了，也启蒙读书了，明白了些事理，自然也懂得自己额娘的病情。

弘历脚步不停，有宫女打起粘毛的帷幕，他径直入内，福晋紧随其后。

其余众人见状，正也要跟着进去的时候，就见富察格格身边的绿蕊红着一双眼睛走了出来，强装镇定的伸出手拦在门前。

“几位格格，我家格格有些话要和王爷福晋交代，侧房已经备好了暖盆茶水，请诸位去歇息片刻。”

外面几人面面相觑，富察冉烟这是做什么呢，其他几人作何感想陈妩不知，在几人还呆愣立在原地的时候，她第一个转身去了侧房，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烤火。

过来的时候，弘历走了极快，陈妩和富察岑月得小跑着才能跟上，加上外面又冷，匆忙之间她连大敞都忘了披上，冷死个人了。

有下人呈上茶水点心，陈妩等身子暖和些了才瞧了瞧桌上的，捡了几块心意的便用了起来。

随后第二个进来的便是侧福晋高若慈，陈妩起身与她见礼。

“陈妹妹不必多礼，妹妹是还没有用晚膳吧，瞧着今夜怕有得守了，妹妹快吃些点心垫着吧。”

陈妩笑了笑，也不多言，回到座位上继续用点心茶水。

至于高弱慈若有似无的打量，陈妩都假装不知道，镇定的塞着自己的肚子。

随后其他几人也都进来了，毕竟外面冷的很，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受冷。

外面的寒风呼啸，弘历怒气冲冲唤太医的声音与大阿哥悲怆的哭声时不时传入侧房，转眼间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陈妩垂着头眯着眼睛假寐，身侧坐着的是柯里叶特氏.蓉卉，只听到她小声与对面的柏丽姝和黄琬凝等人交谈着。

话音中有一丝隐秘的意味，挥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人退下，低声说道：“瞧今夜这个架势看来，富察格格怕是真的不好了，若富察格格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就苦了大阿哥了”

“是呀，这么小的孩子没了亲娘，可真是可怜呢，”柏丽姝也捂着嘴小声回应道。

“你说，富察格格若走了，王爷会把大阿哥交给谁来照料？”

“这...”柏丽姝打量了屋内坐的众人，最后目光坐在最上面的那道浅杏色身影上，“大阿哥是爷的长子，虽说不及二阿哥是嫡子的尊贵身份，可到底也是爷的第一个孩子，照着爷对富察格格的看重，怕是会给大阿哥挑选个身份尊贵的养母吧。”

说罢，柏丽姝还对着那道杏色身影扬了扬下巴。

柯里叶特氏听了这番话却没说什么，只是不以为意的看了看上方那道身影，垂下的眉峰掩饰了她心中所想。

陈妩闭着眼眸，心头却是微微泛起了一阵的寒意，富察格格人还未走，便已经有人打上了大阿哥的主意了。

她不动神色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若是没有绝对的权利，在这个时代下，还不如不生孩子吧。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帷幕被打开，陈进忠忙不迭的走了进来，扫视了四周后，便朝着陈妩的方向走了过来，满眼肃色，躬身道，“陈格格，王爷唤你快过去一趟。”

陈妩恍惚间听见了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睁开眼睛有片刻的呆愣，陈进忠？这个时候唤她干嘛，不自觉环视四周，正好撞上上首高若慈的目光，两人目光相撞，旋即便都移开。

“陈公公，爷为何只唤我一人？”

陈进忠在旁边不安的跺着脚步，“陈格格快别问了，快先过去吧，王爷还等着呢。”

陈妩不明就理，可看着陈进忠一脸着急的模样，也不好多问，面上点了点头，沉着脸在青黛的搀扶下，往外面走去。

瞧见陈妩的背影走远了后，陈进忠才躬着身子对屋子内的人道：“请侧福晋和几位格格去廊下稍等片刻吧。”

众人虽心中有疑惑，可还是穿了大氅，带了暖手壶，乖乖去廊下吹冷风了。

陈妩一走进正房，就感觉到了异常，安静，实在是太安静，弘历做在床前，富察岑月立在他身后，一屋子的下人和御医，安静的只听见人的呼吸声。

她请了安后便安静的立在一旁。

躺在床上的富察冉烟这时候强撑着身子，几个宫人忙上前把她半扶在床上，富察冉烟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望着弘历，气若游丝的含泪开口，“爷，现今陈格格来了，您便当着妾身的面，给妾身一个定心丸，便是今日走了，妾身也安心。”

富察冉烟只穿了一身素白色的里衣，显得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胸膛在微微的起伏着，看的出来已经是处于强弩之末的状态。

弘历眉头紧皱，看了床上一双眼睛包涵期待的富察冉烟，又望了望立在面前一脸不知所措的陈妩，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爷，”富察冉烟看着弘历迟迟不开口，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凄厉，仿佛寒夜中将死之鸟响起的一声悲鸣，让人侧目。

弘历一双眼睛泛着血丝，看了看满脸疑惑的陈妩，终是开口道：“陈氏，爷有意将大阿哥交给你抚养，你可愿意？”

床上的富察冉烟听罢后，强撑着上半身趴在床边看向陈妩。

陈妩心下震惊不已，这富察格格为何会把大阿哥交给她抚养，这是让她当大阿哥的养母的意思？为何会是她呢。

陈妩悄悄看向弘历的脸色，只觉得严肃的厉害，什么也瞧不清，她垂下眼眸，舌尖舔着牙龈，不知怎么回答。

一侧府富察岑月上前一步握住陈妩的冰冷的手，柔声道：“陈妹妹，爷在问你的意思呢，你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我们都在这儿听着呢。”

陈妩对上富察岑月的眼睛，只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大阿哥的事情与她何关？富察冉烟为什么要在临死前让王爷同意把大阿哥交给她抚养呢？

陈妩正待开口拒绝的时候，却看到了富察冉烟的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是美的，漂亮的一双杏眼，只是此刻生命的流逝，让那双眼睛少了明亮的光彩，弥漫着阵阵死气。

可在死气之中又夹杂着生的希望，看着陈妩的眼睛，带着生命的恳求，她在求她，她希望她能帮帮她的孩子。

“我...”陈妩的嗓子有片刻的沙哑，就好像被门缝紧紧的关闭着，用尽了力气才扯出了一丝音调。

对上弘历平静的双眸，陈妩沙哑着声音道：“回王爷，妾身愿意照顾大阿哥。”

陈妩话音刚落，便看见富察冉烟强撑的身子倏然倒在床上，一双手从金丝软被上滑落下去，周围响起宫人的惊呼。

“格格，富察格格...”

“太医，快，传太医...”

“王爷，还请让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