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谷努力消除自己烦躁情绪,找回复习热情的时候,楚遥也在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乱想,找回工作动力。
——忽然间所有游戏数据都显示异常,无法查看,她怎么能不慌啊!
虽说不只是她负责的游戏有这种情况,但是那么多游戏一起出问题就让人更慌了!
根据墨菲定律,麻烦事总是会扎堆出现。
在她为数据异常的事不安时,她托人调查的一些资料到手了,看完之后,她更不安了。
欧夜叶最看好的那个甄静静,她的履历确实很优秀,不仅是传说级别的全优生,还有丰富的获奖经历和义工经验。
此外,她在校期间获得的评价也很好,是老师和同学都交口称赞的好学生,温和亲切又乐于助人,连年担任班干部,都能出色地完成所有任务。没有不良爱好,也没有违纪事件,甚至还有过劝解轻生同学离开天台,劝解校霸同学投案自首的高光事迹。
之前觉得她有成为“邪神”的倾向,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但楚遥仍然觉得她很不让她放心。
她的特长是自然科学,所有奖项几乎都集中在生物和化学方面,其中不乏全国大奖。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跟自然科学没什么关系的试炼游戏呢?
该不会是为了玩票吧?
每个试炼游戏能选出来的未来城职员候选人都是名额有限的。
有候选资格的人提前弃权还能直接替补到下一个,但是如果有一个候选人通过了最终面试之后才放弃名额,那么这个游戏明年能推荐的候选人名额可能就会少一个。
候选人就算再优秀,要是抱着玩票的心思装完就走,最后害她失去一个宝贵的推荐机会,那也是她一生之敌!!!
当她把这种担忧告诉小欧的时候,小欧也开始紧张了。
作为名额玩票者的受害者,小欧对一切潜在的这种人都高度警惕。
曾经想在学术上深造的小欧,在争夺可贵的梦校保研名额时,以综合学业分一分之差惜败于上一名。当她好不容易做好安抚好自己受伤的心,却得知,那个获得保研资格的上一名,在接受保研之后,因为取得了满意的工作offer,放弃了这个保研资格。
最后,这个被浪费的名额没有落到她头上,还影响了梦校对她母校的信誉评价,直接取消了她母校明年的一个保研名额。
那一刻,她不想扯什么“每个人都有多手准备的自由”,她只想提刀把那人砍死。
这个事件直接把她多年以来的自由主义信仰击碎了,因为她切身意识到,缺乏合理约束的所谓“自由”,真正的受益者总是那些不在乎会不会损害别人利益的自私鬼,如果放任自流,最终反而有更多像她这样的“老实人”会失去很多自由。
当得知她最看好的选手居然有可能是一个伤害“老实人”的玩票者,她痛心疾首地说:
“可恶!如果她真是那种人,我不会让她钻空子的!你把她留给我,我去打探她的动机!如果她真的是那种人,我非得痛骂她一顿,好好教她做人不可!!!”
楚遥当然是欣然同意了。
但她也没忘了提醒小欧:
“你要骂就好好骂,说人话,不要一激动就把哲学术语往人脸上怼。门外人一般都听不懂你在骂什么,你说你骂得有什么意思?每次跟你吵完架啊,我都要花至少半小时去查你那些术语……一般人可没有我这种钻研精神。”
小欧疑惑地皱眉:
“……你都不懂我在骂什么你怎么还能接那么多句?”
楚遥挑了挑眉。
“熟能生巧。”
别说理论不通了,物种不通的激烈对话她都来过不少。
虽然她自觉工作以后已经收敛了很多锋芒,但经验摆在那,耍嘴皮子的事,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根据她对小欧的了解,小欧是那种,因为用词过于文雅总是吵不赢,事后还要因为自己发挥不好而生闷气的类型。
于是她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你要是真的想吵一定要叫上我啊,我帮你撑场子。”
要是教育后辈的时候反而被后辈的诡辩气炸了,这多伤,面子里子都丢光。
小欧觉得她很讲义气,非常感动,当场答应,并表示要陪她一起加班整理资料。
小欧的手都伸到她面前那个牛皮纸袋上了,却被楚遥按住了。
楚遥严肃地说道:
“我这么讲义气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工作摊给姐妹呢?不行,你今天必须准点下班,我自己加班就可以!”
在单纯的小欧感动地走了之后,楚遥抱着那个资料袋紧张地想:不小心把收件地址填成单位了,好险没被别人发现。
藏好资料袋回到公寓后,她叫来屈问,跟她一起看资料袋里的内容。
为了方便讨论大事,屈问现在暂时借住在她家。
从屈问那里得知“祝融—生命之火计划”的事之后,楚遥最介意的一点就是:那张老照片里,神似秋元渊资助者的那位教师,跟秋刀长得实在太相似了。
在屈问来找她之前,她所有关于祝融病的信息,几乎都来自于秋刀本人。
那些信息不深想还好,越想越觉得,有些实在是过于细节了。
——病患自燃症状的呈现,从“裂变期”开始。
——病患外在攻击性的呈现,从“求偿期”开始。
——如果病症发展到“退行期”,距离死亡最多七天。
——现有的净化药剂虽然临床治愈率已经达到了49%,但是却会造成“共情缺失”“痛觉麻痹”等副作用。
……
以前,秋刀告诉她,这些都是上级政府相关调查人员的科研报告,她只负责转述,楚遥信了。
可是在看过了屈问带来的爆炸性资料之后,她开始怀疑秋刀对祝融病热衷的动机,也开始复盘从她那里得到的祝融病信息,越想越觉得奇怪,脑子里冒出许多大胆猜想。
为了不让那些猜想一直折磨自己,楚遥用钞能力,从情报贩子那里买到某离职的“上级政府相关调查人员”的科研报告,决定好好对照分析一下。
在她仔细阅读那份报告之后,她惊觉:报告上虽然有秋刀提到的那些术语,可是并没有清楚地把术语对应的外在发病表现写出来,反而是清楚地标明了国际现有的研究水平,还不足以具体把握变幻莫测的祝融病的发病规律,只能根据它的一般特征来进行普遍定义。
而且,报告上提到的净化药剂,治愈率分明是29%。
楚遥凝重地盯着这份资料,对一边的屈问说道:“我宁可我被那个情报贩子骗了。”
如果情报贩子给她的真是代表官方最高研究水准的报告,那说谎的就是她敬仰的秋刀。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两者都没说谎,只是,对于祝融病,秋刀知道一些连官方也不知道的信息。
如果真的是这样……
有没有可能是秋刀……不,或者她背后有一个组织,一直在秘密地研究祝融病的规律和治愈方法,并且还掌握着最超前的研究成果?
毕竟,那些细节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人能调查出来的。
对抗顽疾的药剂,更离不开团队研发。
如果真有那样的组织……到底是靠着什么手段,何种方法,达成那么超前的研究成果?又为什么不公开那些研究成果呢?
楚遥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
屈问安慰道:
“你先别往坏处想,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黑暗。”
楚遥问她:
“你觉得我应该直接找她谈谈吗?”
这是认真的疑问句,跟她习惯用的反问语气完全不一样。
屈问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不该。”
“如果她真有什么重大隐情必须瞒着你,你问了,她就会瞒得更严。”
楚遥又问:
“那……有没有可能是她故意透露一些隐情,来考验我能不能发现端倪,从而……”
一个做事严谨的人,怎么会“不小心”在外人面前说出那么多“内部信息”?
楚遥忽然觉得这种推测也很有道理。
屈问明白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建议你耐心等待,不要轻举妄动。最近祝融病毫无预兆地爆发,如果急需更多净化者……或者别的什么,说不定更急着让你知道更多隐情的是她。”
但楚遥并不是个擅长等待的人。
她也不喜欢等待。
现在就算能忍住提着资料冲去质问秋刀,她也忍不住立刻上网开始疯狂搜索跟这个人有关的资料。
三个小时下来,晚饭也吃不下的楚遥,终于把她能找到的,关于秋刀,还有她家人的公开资料,都看完了。
绝大部分资料都跟她以前知道的差不多,可是,有两条她以前从不知道的,引起了她新的震撼。
——原来秋家除了资助开办山区女校,还悄悄跟人合资开着武馆,还不止一家,都是地处偏僻,面积极大。
——原来秋刀是母亲的养女。
这些事,真不能怪她之前粗心失察。
那些武馆的法人代表一个都不姓秋,但是最大的股东都是秋家人,都是秋刀法律意义上的近亲属。
秋刀从没对她们提过这件事,也没对外宣传过。要不是她特意把秋家亲属网拉出来一个个去搜名字,根本发现不了这点。
还有秋刀的养女身份。
秋刀的办公室摆着一张全家福,楚遥是见过的。照片上的她和家人极为相似,要是本人不提,没人会想到她居然和那些人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楚遥还是从一个极为小众的杂志专栏好多年前的一篇采访文章里发现这点的。
在那篇文章里,专栏作者好奇地提问:
“您在多种场合都提到家庭文化传承的重要性,可是却鼓励不想婚育的女性自由做自己,这两者间是否存在矛盾呢?”
秋刀的回复是:
“并不矛盾,我认为现在关于家庭的老套观念是时候革新了,家庭文化的传承未必离不开血缘关系。人是社会的产物,最有力的羁绊诞生于后天的环境和教育,诞生于人自己的意志和决心,而不是无法选择的血缘。”
“假如有足够紧密的后天联结,趣缘、业缘关系,或者收养关系,都能比血缘关系更稳固,更有力,我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的母亲没有生育,但并不妨碍她用后天的爱和教育,把她的意志传承给我。”
楚遥承认,在她知道秋家开武馆时,在她看到秋刀这段鲜为人知的访谈时,她感到很激动,很热血。
但这并不能打消她的疑问。
“不是研究院……而是武馆?”
“不是亲女儿……而是养女?”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奇妙的思路呼之欲出,但是由于肚子太饿了,它又出不来。
已经吃完外卖很久的屈问好心提醒她:
“你已经躺在沙发上维持同一个姿势很久了,再这么下去,你的脊椎腰椎脖子肚子,总有一个要出问题。”
楚遥爬了起来,严肃地说道:
“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买一份鲱鱼罐头来提提神,顺便活动一下筋骨……”
屈问果断说道:
“随你便。但是等一下如果那个罐头的味道给我造成精神污染,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把它扣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