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品罗刹忽然把五官皱成一团,疯狂地把手伸到背后挠痒,但大概是因为它手短,总挠不到最痒的地方,不得已之下,它向离得最近的一个三品罗刹求助道:
“你快帮我挠挠背……今儿也不知怎的,那个该死的咒缚好像又生效了……”
那个三品罗刹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驳斥道:
“这不可能!初代阎君阎摩都身死魂消多久了!那劳什子玩意儿早就失效了!你莫不是又几个月没洗澡,才会身上痒痒吧?”
挠痒的四品罗刹更显暴躁:
“你开什么鬼玩笑,没洗澡的痒和咒缚的作用我会分不清?还有,给我下咒的不是阎魔,是它的妹妹,她可还……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还不快帮我挠背!嘶……痒死我了……”
三品罗刹幸灾乐祸道:
“哼,我看你就是活该!自己难受去吧!谁管你!”
说完,它就要大步离开,好像要离开什么晦气的东西。
四品罗刹难受得躺在地上打滚,试图用粗糙的地面帮它挠痒,但依然得不到解脱。极度痛苦之下,它一下子发狠般地扑上去,抓住那个嘲笑它的罗刹的腿,尖尖的指甲刺进它的肉,怒吼道:
“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把你乱抓无辜者凑数,还私自扣留刑满亡者当玩具的事儿上报!”
三品罗刹把它一脚踹开,凶狠地回道:
“哼,你敢说出去试试!你以为我就没你的把柄?这里的罗刹鬼有哪个是干净的?……阎君需要我这样的帮它们铲除异己,你以为它们真的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处罚我?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待我关几天放出来,即刻就把你生吞了!”
四品罗刹身上的苦似乎又升级了,从瘙痒转变为了剧痛,它激烈地颤抖着,目眦欲裂,汗如雨下,语气也软下来:
“你、你!……嘶……别走,算我求你!救救我!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三品罗刹依旧不为所动:
“疼死你活该,这就是你威胁我的下场!”
四品罗刹一边打滚、惨叫,一边对它放着狠话:
“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把你扔在烈火熊熊的刀山上,用你的血肉种出钵头摩花!”
三品罗刹目露凶光,一边抡起自己的铁锤猛砸它的头,一边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就试试看!只怕你还没爬到油锅旁,就已经疼死了!”
在它凶狠的锤击下,地上罗刹的脑很快就被砸成了辣酱豆腐脑一样的东西。暗红的血,白的脑浆甩到它脸上,它不以为意地轻轻一擦,像无事发生一般,悠闲地伸了伸懒腰,就走了。
两只罗刹都已经提示到这里了,她稍微再想一下,也就懂了。
要如何让钵头摩地狱开出钵头摩?用邪恶罗刹鬼的血去喂刀山。
要如何快速杀死一只邪恶罗刹鬼?把它扔到烈火熊熊的刀山上。
要如何让刀山上燃起熊熊的烈火?拎起滚烫的油锅扣到刀山上。
她可以用白虎头面具给这些罗刹下命令,让一只罗刹把油锅扣到刀山上,然后自己躺上去送死,但如果这样,她最多杀死三只罗刹。这里可是有几十座刀山,也不知道只杀三只罗刹够不够?
她问了一下系统,确认用扩音器可以让这里的罗刹鬼都听到她的声音,她立刻买了一个。
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它们一把都杀了。
有了扩音器,她还要确保所有罗刹鬼都抬头看她的面具才行。这个面具,只有在目标对象直视它的时候,才能发挥“强制命令”的作用。
她飞到那些刀山的中心地带上方,试着用白月刺鞭上的刺去刮刀山,发现它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刺耳。直接抽打的话,效果更好——能够发出给鬼怪也造成精神污染的噪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自己也要忍受这种精神污染。
但是没关系,干大事,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说干就干,她一只手用来捂耳朵,一只手用来向着刀山抽鞭子,在扩音器的加持下,可怕的噪音污染以她为中心,呈波浪状不断扩散开来,很快占领了整个钵头摩地狱。被这噪音污染弄得十分暴躁的罗刹们,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瞪眼跳脚地向着声浪来源聚过来,想要赶紧摧毁这该死的噪音源头。
它们当然没有看到樊谷本人,因为她一早就念了隐身咒语。它们能看到的只有一根自动挥舞的鞭子,很嚣张地抽打着刀山。
眼看它们都聚到了一起,樊谷抓紧时间戴上了白虎头面具,大声命令它们把油锅扔到刀山上,然后再把自己扔到刀山上。
出于严谨,她还加了一个要求——先把锅里的亡者捞出来放一边。
罗刹鬼自己都爆料这里有很多无辜被拉来凑业绩的亡者了,要是不把这些亡者捞出来,说不定她会被扣过程分啊。
这些罗刹的速度倒是比它们的素质优秀许多,在面具的控制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拎锅——甩锅——躺刀这个自杀一条龙流程。
偶有几个罗刹在“强制命令”的作用失效之前便清醒过来,对着白虎头面具的位置吼叫着挥舞自己的武器,凌厉的招式,强悍的力道,卷起一阵阵带着杀气的风暴。
幸而樊谷有隐身buff,让它们找不准攻击的主体。只要护住面具,快速躲闪,再适时攻击它们的眼睛,让它们失去方向,就能随意摆布它们了。
转眼间,座座刀山上都燃起了烈火,又不断地有滚烫的油泼到烈火之上。罗刹们齐心协力的火上浇油行动,让刀山和火海完美融为一体。罗刹们此起彼伏的自由落体运动,让迸溅的血液将燃烧的刀山染得更红。
伴随着袅袅升腾的烟雾、滋滋作响的火舌、刺骨坼肉的撞击、撕心裂肺的惨叫,猩红的颜色如流动的锦缎,奔涌的浪潮,彻底将棱角尖细的层层刀锋浸透,仿佛在无边黑暗之中,开出了一朵朵靡丽冶艳的恶之花。
樊谷惬意地欣赏着这样的景色。
这就是地狱里盛开的钵头摩花吗?真美啊。
烈火烹热油,鲜花着红锦……人间绝景不过如此。
大概是因为地狱之火对邪恶之物特别不留情,这些恶鬼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
在它们消失之后,曾被它们的血浸染过的刀山也很快恢复了澄澈明亮,银光闪闪的模样。不同的是,刀山下沉淀了一颗颗暗红的血珠,还有一块绘着赤莲花图案的秘图。
樊谷把最后一块拼图收集起来之后,充满期待地问系统:“是不是珠子越多奖励越多?”
但系统很遗憾地告诉她:“这一关的奖励上限是三颗罗刹血珠,每颗血珠可以用于强化一种武器的200点物理攻击,就算你把所有血珠都捞起来用,也只能强化600点物理攻击。”
樊谷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抓紧时间捞了三颗血珠用来强化西王母之钺的物理攻击。
做完这件事后,她按捺不住好奇地问系统:
“我能问问为什么上限是三颗吗?”
系统答道:“人们常常认为,三即是多,事不过三。杀越多角色给越多奖励的话,会因为‘宣扬暴力’这种理由过不了审。所以只能点到为止。”
正当樊谷感到沮丧时,系统又补充道:“但是,我们又想办法以‘惩恶即是扬善’的名义,给全灭罗刹的玩家提供了一份鼓励奖。”
樊谷又精神了:“什么鼓励奖?”
系统答道:“你可以在这些血珠里捞到另一条支线的线索。”
樊谷拿“法眼”照了一下那些血珠,没发现有哪颗是特别的。
她又问道:“……又要一颗颗找是吗?”
系统安慰道:“正所谓,千淘万淘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不要灰心,不要烦躁,不要大意地加油找吧!”
被这么一安慰,樊谷感觉更烦躁了。
但烦归烦,她还是耐着性子又开始玩起了“找不同”。
她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不同”居然是——那玩意儿会飞。
在她翻到不知道第几颗血珠的时候,那颗天选之珠,就在她面前,大喇喇地长出翅膀,飞了。
飞了。
飞了。
飞了。
它飞得还贼快。
它打脸还贼疼。
它路线还毫无规律。
……
在不知道被打脸多少次之后,樊谷终于在这场比拼体力、毅力、速度与灵活性的拉锯战中,取得了艰难的胜利。
当她终于把这颗该死的血珠恶狠狠地攥在手里时,她恶狠狠地问系统:“这玩意儿怎么用?”
系统答道:“把它撞晕在刀山上,它就会把线索吐出来了。”
……
樊谷本以为这里的“吐”是一种修辞,直到她把这颗血珠在刀山上撞了几下之后,它凭空长出了一张嘴,开始呕吐。
……
虽然它吐出来的都是血,但那个呕吐的音效实在太逼真了,使得樊谷看那些血字的时候,下意识地捏起了鼻子。
那些血字凝成了两句话:
她曾是所有女魂统领,如今沉眠于忘川河底。
当她被所有美德唤醒,正义的统治便会再临。
这行字停留了约莫一分钟,便消失了,那颗血珠也随之消失。
对于这个线索,樊谷有些想法,但还不敢确定。
这一轮探索让她感到疲惫,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
她决定先回孟婆那儿缓一缓。
樊谷回到孟婆的居所之后,给她出示了四块秘图,得到了她的盛赞。
孟婆还热情地表示,她可以帮忙把四块秘图融为一体,汇成一张完整的炼武秘方。只要按照这张秘方操作,就能炼制出强大的武器,或者升级已有的武器。在她制图期间,樊谷可以放心补觉,等她完成了这项工程,会把她叫醒。
樊谷听了,心花怒放。
她放心地沉入了甜梦的梦乡,睡了个痛快。
等她醒来,带着激动的笑摊开那份神奇的炼武秘方时,她的笑又冷却了。
这份操作过多,过于高端的手工小册子,对于她这种能把简单纸玫瑰折叠成狰狞异形,做个入门陶土杯能做成一坨米田共的绝望手工废物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于是,她很诚实地跟孟婆说:“您倾力相助,我感激不尽。但这份秘图的操作,我无法完成。”
孟婆安慰道:“莫灰心,我当年也是如你这般手足无措。但我苦心钻研两百年,终于摸透个中玄机,从最简单的铁匕首开始炼制,一步步做出了更多强大的武器,还开了自己的金器铺。”
樊谷问道:“您的金器铺,还招学徒吗?”
孟婆回道:“你不必从头开始学,我可以唤我的两位爱徒来助你。她们每日一半时间在我的金器铺子帮忙,一半时间在各殿当鬼卒。你若想了解阎罗十殿的事,与她们多多交谈便好。说起来,她们前世还与你有些渊源,如此重逢,也是难得的缘分。”
这一听就是解锁更多队友,刷更多好感度,还能打探其他九殿敌情的大好机会,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当场就回了个“我可以我愿意搞快点”三连给孟婆。
孟婆把她带到“孟婆金器铺”之后,樊谷看到孟婆所说的那两个爱徒,愣住了。
她们确实与她有渊源,渊源可大了去了。
毕竟在白蛇副本里,她们中的其中一个是她忠实队友,而另一个,差点让她BE。
刚开始她还不敢确定,试探一番之后,她终于敢了——这百分百就是那个谁和那个谁!
当她对那条很眼熟的青蛇喊了一声“青青”之后,那条蛇转过头来,响亮地喊了她一声“姐姐”,然后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我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觉得无比亲切,就想喊她姐姐?”
很好,喝了孟婆汤还是对前世的姐妹念念不忘是吧?青青果然是条重情义的蛇。
当她对那只虽然没见过,但声音很耳熟的白蝎子喊了一声“白媚儿”之后,那只蝎子转过来,对她喝道:“谁是白媚儿?我叫白女王!你是新来的?你要叫我女王大人!”
……
就这样,樊谷开启了她和她的蛇蝎队友的第一次奇妙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