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反驳大众的偏见,可是一次次的辩论和反驳,不断重复的质疑和反质疑言论,都在不断提醒她,人类之间的思想隔阂深如鸿沟,任何精妙的语言和文字,在这样的鸿沟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今天说的话,以往已经在其他地方重复了很多遍类似的。只要一想到这样的话她或许还得重复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支离破碎又苍白无力的语言是一把把慢性杀人的毒针,她憎恨它们,却无从回避。
她喜欢扮演不同的角色,但那仅仅是在“为艺术而战”“为学术而战”的情况下。对她来说,无论是在戏剧里扮演歇斯底里的疯子,冷酷偏执的科学怪人,还是为了融入调查对象的生活,跟她们一起捡垃圾,睡大街,跳奇奇怪怪的新年祝福舞……都是“身累心乐”,都不会让她产生如此巨大的疲惫感和虚无感。
扮演一个规矩又谦卑,为文化的纯洁,为人民的幸福而战的大好人?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规矩,没有那么谦卑,更没有那么伟大。可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为了破解她认为再明显不过的谣言,她不得不戴上那虚假讨厌的人格面具,全神贯注地去表演。
事情还没有结束,她还要起诉那些讨厌的臭虫,还要在法庭上跟他们扯皮。按照秋刀的忠告,她还要找到那些臭虫过去伤害过的人(估计受害者远比她们现在发现的多),搞一个联名上诉,集众人之力,借舆论之力,给他们争取一个多罪叠加的最高刑期。
她虽然不止一次当过原告的亲友,但自己当原告,还是告一群人,还是同一遭。想到还要跟那些低级的臭虫不断周旋,还得在周旋时扮演理性克制,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在逢昌国,同时控告多人的民事诉讼手续非常麻烦——自诉人需要准备海量的资料,去证明每一个被控告者违法,如果法院方觉得你'小题大做',不予立案也是可能的。对于这个可大可小,同时涉及到民事纠纷和刑事纠纷的案件,只有把事情闹大,让检察院不得不一股脑把被告违法犯罪的关键证据收集起来,以“危害重大的刑事案件”定性,向法院提起公诉,才能最大限度地简化控告流程,也才能让那些臭虫更没有翻身的余地。
她早就做好准备要让那些臭虫为得罪她付出最大代价,她也有自信能做到。可这个反击过程确实会浪费她不少时间,这让她很烦躁。
她有那么多猫可以撸,有那么多书可以看,有那么多美食可以吃,有那么多风景可以赏,有那么多可爱的亲友可以一起玩耍,有那么多优秀的展览、戏曲、音乐剧可以看……这些宝贵的时间,被臭虫浪费任何一点,都让她极度不忿,哪怕把他们都卖了,也赔偿不了她万分之一的精神损失!
疲惫感、无力感、恶心感、烦躁感……这些情绪不断纠缠着,汇成更大的黑洞,让她陷得更深。
她应该要先卸妆的,但是她感觉太心累了,不想动。
她定了一个闹钟,半小时后的闹钟,然后闭上眼,放空自己的大脑,调整自己的状态。
此时,她假装自己只是一个虚构的角色,只是在按照剧本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