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稳定人心，提振士气，楚遥大手一挥，让队友们敞开了点外卖，她请客。
队友们口嫌体正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快速点单，都点好之后，楚遥开始分析起她的计划。
“计划一，是自证。我立刻发布声明，郑重保证现在网上对我所有的指控都是谣言，我行得正坐得端，绝没有什么x瘾，更没有靠着不正当男女关系获取任何利益。然后再出示我品学兼优的证据，承诺这些证据都是真实的，透明的，接受公众监督。”
楚遥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完计划一之后，问徐雅琪：“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徐雅琪想了想，回道：“最中规中矩的应对策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是，你要提供的证据是不是会有点多？应该找找更简洁的方法。”
楚遥摇了摇头：“我的学业成绩和入职评分，还有我获得的奖项资料是非常好找的，要找人证也不难，但是如果真的用了这个方法，我就完了。”
徐雅琪疑惑道：“为什么？你明明那么优秀，把你的履历亮出来打那些混蛋的脸不好吗？”
楚遥笑着问道：“徐雅琪，如果你之前不认识我，听到一个人喜欢恐怖电影和哥特文化，酷爱喝酒、夜游，研究通灵仪式，经常跟人吵架甚至还会动手，染过红绿蓝紫白各种颜色的头发，写过不止一篇异形毁灭地球的小说，策划过一个每局都很狗血都在死人的游戏，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徐雅琪愣了一秒，答道：“这……挺特别的，但也不能说一定就是不良青年或者反社会人格什么的……”
她说完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楚遥总结道：“你看，连你这种会把人往好处想的小天使都会忍不住产生这种刻板印象，普罗大众又会怎么想我？现在他们只是造谣我私生活混乱，只是拿我部分人际关系做文章，就有这么多人跟风骂我。一旦开始自证，我就把自己‘被审判者’的身份按死了，大家的目光会进一步聚焦到我身上，我信息会成为大家关注的核心，我的更多事情会被扒出来，大家对我的不良印象会不断叠加……到时候，别说跳河了，我剖腹八百次都不可能让大家相信我是个‘正常人’，更不可能证明我是个‘正经人’。”
欧夜叶继续替她说：“一旦楚遥开始自证，就是把这事的审判权彻底交给了别人，我们就会陷入被动。这时候能够来落井下石的就更多了，光是梁锐那拨人就够我们头疼的了。所以计划一彻底pass，你的计划二呢？”
楚遥回道：“计划二，就是卖惨。我发小作文表示，我的精神由于这次的谣言和网暴，遭受到了严重打击，最好还配上我眼神凄惨的照片，博取公众同情。然后你们作为我的好同事闪亮登场，拉上我其他亲友一起卖惨，打感情牌，一起回忆过往叙述故事，发一些煽情的图文，表示我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真的都是靠自己努力，希望大家不要人云亦云，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嘴下留情，给我一条活路。哦对了，还可以举例说，过去已经有很多因为谣言失去前途甚至生命的无辜之人，希望大家不要重蹈覆辙把我害死。”
高胜楠幽幽地吐槽道：“拉倒吧，你开局就是富婆独女心尖宝，生在一线住别墅，还肤白貌美大长腿，从小聪慧上名校，你要敢说你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别说路人了，我都忍不住想骂你。像我这种靠勤工俭学悬梁刺股熬夜刷题来博前程的平民，最见不得人上人卖惨了。”
斯爱达补充道：“不止这样，更糟糕的是，这个方法直接给自己立了弱者人设，还是个情绪脆弱易崩溃的弱女人设，这种人设极容易被贴上‘受害者有罪论’的标签，还会加剧公众对女性的刻板印象，简直是双重的雪上加霜，绝不可行。”
楚遥总结道：“没错，所以计划二也被我pass了。计划三，是律师函警告，计划四，是联合宣传部，一起把全网关于我的负面讨论清空，然后以未来城官方的名义发布辟谣声明。但是这两个计划……也不太好。”
欧夜叶说道：“只发律师函警告，那么对方一般会有两种应对方式。第一，滑跪认错，表示希望跟你私了，希望你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们。这时候你要是选择息事宁人不立案就便宜了他们，选择继续上诉立案打官司，就要落个得理不饶人的名声，而且也不能完全消除公众怀疑，更会在你头上增加一个以权压人的阴影。第二，死杠到底，继续上其他‘黑料’来锤你，这样一来我们的战线又要延长，未知的危机又增加了。所以，计划三也不稳。”
斯爱达补充道：“计划三的弊端，计划四都有，甚至还多一个：要欠宣传部人情。虽说我们刀王跟宣传部高层关系不错，但人情这种东西，能不消耗还是少消耗为妙，谁想整天为了跟自己无关的事多加班呢？而且这事看起来对宣传部还吃力难讨好，稍有不慎她们就也被拖下水背黑锅了，要是因为这事一不小心跟友军结了梁子生了隔阂，那真的是亲者痛仇者快。”
徐雅琪眼神飘忽，声音充满担忧：“那……不就只剩下计划五了？”
楚遥点点头：“计划五是我目前觉得唯一可行的方案，那就是反诘法。”
整个团队里最了解她的欧夜叶闻言，眼睛一亮，语气兴奋：“你是说，你要通过夺命连环反问，把问题甩给对方，让公众对你的怀疑和戾气，转到对方身上？”
楚遥欣慰地说道：“正是！小欧，你懂我！低级的反派NPC，本身就漏洞百出，我们只要像做游戏文案一样，一个个把他们漏洞揪出来，再适当润色一下，突出一下，让公众去对付他们，就完事了！”
斯爱达也品出来了：“你的意思是，不证明自己是好人，而是证明对方十恶不赦？”
楚遥摇头：“不，我要适当装傻，抛出一些充满怀疑但也相对克制的话，引导舆论反水，反向锤死对方。”
“克制？”高胜楠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睛瞪大。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你没被夺舍吧？”
楚遥无奈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克制？我恨不得对着高清摄像头，把他们揍到后悔出生，再把他们被揍的视频在每个电视台黄金时期循环播放。可是没办法，我要是不克制，就要被公众打成‘心狠手辣疯女人’了，还怎么扭转风向？另外，摆出温和克制，不卑不亢的姿态，也是一种有效的表演，摇摆不定的路人们最容易被这种姿态吸引，从而路转粉。我恨死逢昌国人对折中主义刻骨入髓的迷恋了，可是我没办法，要想赢得民心，我必须去扮演能够被最多人认可的优秀女主角，先把人争取过来，再慢慢渗透改变也不迟。要是我一开始就被公众厌弃，钉上耻辱柱，后面再想要大展宏图改变时局，就难了。”
高胜楠深表怀疑地盯着她：“我真的不是黑你啊，我就是本着求真务实精神提醒一下：就你长的这个拽姐样儿，就你这一不小心就泄露的睥睨愚蠢人类的中二眼神，还有你这个窜天猴儿一样动不动就爆炸的脾气，立温和克制人设……别还没立三天就翻车了，到时候我们就更麻烦了。”
斯爱达点头举手：“臣附议。”
楚遥继续试探：“那……天真热血又耿直敬业的学究……？”
欧夜叶点点头：“我看这个值得一试，大众对学究的一般印象就是擅长读书但不太懂人情世故，有理想有文化但缺点心眼子，这个人设要是立住了，你再表示你社会关系庞杂都是为了做调查，没有别的心思，大家就更容易相信了。”
连高胜楠也点点头：“嗯，学究连用反问句，打破砂锅问到底，合情合理。除了死学究和死杠精，谁天天说话带一连串反问句，你刚好两个都占，本色出演就完事儿。”
徐雅琪转忧为喜：“好棒！这样你还能顺势提一下大力普及民俗学，推动民俗学课程进入基础教育的事儿，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只有斯爱达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等等，你的夺命连环反问该不会是打算从攻击对方逻辑入手……这不得先把那一箩筐漏洞进行分类归纳，我……”
楚遥将充满期待的眼神投向她：“正是！除了我们思维最缜密，逻辑最完美的天才程序员，连续三年帮部门赢回最佳辩手的怼人大师斯爱达女士，谁堪当此光荣重任？”
斯爱达认命地叹口气：“可以是可以，但我最近严重睡眠不足，今天想早睡补个觉，可以明天再整理吗？”
楚遥离开座位，走到斯爱达身边，握住她的手，声音变软，开始发动可怜攻势：“求你了，大人！再加一晚班吧！你忍心让我今晚因为忧心我的前途而流泪到天明吗？没有你的神助攻，我要怎么独自面对那些足以气死一吨小学老师的精神污染？就今晚，我跟你一起整理！我用私房钱给你加超多奖金！”
然后，她比了一个足以收买魔鬼，尤其是贫民窟魔鬼灵魂的数。
斯爱达眼神有些动摇，但仍然坚持人穷志不穷的原则：“不行，我真的要补觉，钱买不来我的健康，买不来我的快乐，买不来我的尊严和灵魂……”
楚遥眨了眨眼：“再承包你一年份的护发精华生发药水如何？随便买，我报销。你上个月不是还抱怨你用了唯一有效的那个牌子已经涨价到……”
斯爱达咬牙切齿地为了头发出卖了自己的灵魂：“算你狠！成交！”
在金钱面前一秒换脸的高胜楠清了清嗓子，从毒舌队友身份无缝切换到富婆跟班身份：“那个，我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我们纯洁的友谊，自愿留下来帮你们整理行不？当然我相信，以你那高贵的品性，一定不会不给我钱，那我为了不伤感情，也不会拒绝多收那么一点点……”
欧夜叶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来的时候还说，这个天赐良机，你要是不敲楚遥一笔你就不是人……”
高胜楠面不改色地接过话头，颠倒黑白：“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帮她一把。”
楚遥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豪气地说道：“安心吧高高，等会儿我自有别的重任派给你，钱也少不了你的！现在，你先跟小欧和雅琪再商量出两个计划，刀王要备着。”
……
在这种分工有序，友爱互助的气氛中，秋刀给的限定会议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途送到的外卖，也被大家美滋滋地吃完了。
虽然楚遥点的加臭螺蛳粉和加香菜臭豆腐那冲天的味儿一如既往地遭到了队友们的嫌弃，但她心情看起来更好了。她的情绪很具有感染力，她一开心，整个团队的气氛就更活跃了起来。
这种活跃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秋刀那封更详细的敌方调查资料发到楚遥手上。
楚遥打开那封邮件，手指飞快滑动，本来一直是面不改色地翻阅，却忽然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一丝失落。
一时间，小会议室的气压又低了下来。
楚遥闭上眼，用十秒平复了一下心情。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神色看起来平静了，但语气不太平静，沉闷而抱歉。
“……对不起，我们的工作量可能还要再增加一点点。”
“反证别人的污点容易，可是……我没想到，跟我同一研究院，四年以来相安无事的好舍友，形象光辉人见人夸的三好学生白雨洁，也会加入他们的行列。”
“更糟糕的是……我真的记不起来，我究竟哪里得罪过她。”
不，倒也不是毫无线索。她现在还和白雨洁互留着联系方式，前几天她发的一条动态，让她有了某种不舒服的感觉。如果不是她多心了，那么就是，白雨洁在为当年“那件事”怨恨她。
但她真的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
白雨洁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眼睛毒辣的高胜楠看出她的逃避情绪，肃然道：“楚遥，无论你想到了什么，请告诉我们，不要隐瞒。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在外人看来，我们是绑定的，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我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楚遥的眼神中透出掩藏不住的无力感。
“白雨洁最近结婚了，对象是……在恋爱期就出轨过人妻的学长。而我，就是那个曾经告诉她她男友出轨的大傻子。她官宣结婚的文案是：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可我甚至都没有直接告诉她，我只是暗示说学院附近某家新开的美丽花店优惠力度大，老板娘又好说话，她可以多去转转……她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怨恨我？就因为这种事？她当时分手分得可干脆了，还感谢了我，还非要请我吃饭，我以为……”
欧夜叶和楚遥一起做了很多关于“内鬼”的文案，最懂她这种无力感。
以为是同一阵营，至少算是关系友好的朋友之中，出了内鬼。
这种剧情，出现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