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之人自然是不希望皇子继位,也不相信传说的人,至于人选,唯一出现两次的人也就只有王爷李怡,他的可疑程度很高。至于洪恒,此人我有一点猜测,但还不能确定。”季然摇摇头,轻声道。
三年前西夏进贡红玉明镜时,如果李怡是相信传说的人,那他必定阻拦此事,而根据其他人所言,三年前的进贡很顺利,没有任何的差错。
嫌疑人出现,齐礼等人的情绪瞬间高昂起来,还没等他们高兴两秒,季然话锋一转,又道,“可惜我们没有证据。”
“于将军是人证啊,他肯定知道西夏内斗一事。”齐礼道。
“于将军确实是,但他什么都不肯说,我怀疑他很可能是李怡派到皇子身边探查消息的内线,而所谓的救命之恩,也有可能是设计得来。”
这个猜测是季然根据于猛的态度得来的,皇子遇刺他作为亲卫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内疚很正常,但是负罪感实在过于奇怪,而且他一直不可能说出实情,那将其他的推测都排除掉后,也只有这个推测还留着。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抢走其他的红玉制品,这样就能从源头切断。”王藻提出疑问。
季然停顿一会,她有些猜测,但不能确定,抬眼望着崔易,大理寺卿接收到信息,恰巧他知道这点。
“通过调查,其余红玉制品都藏在西夏国君的库房中,难度极大。”知道红玉明镜被盗后,崇元帝派暗卫去调查这套红玉制品的底细,由此才从宫中老人知道这个传说的存在。
“而且不要忘记,人性是贪婪的,即便不相信传说的存在,一旦宝藏被证实真的存在,那他们肯定也会想要抢走。”
众人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顿了顿,王藻皱眉问,“那这个宝藏到底存不存在?”
季然沉吟,“宝藏一事并不好说,但至少在另一派看来希望不大,所以才会对皇子痛下杀手。”
屋内一下子陷入静寂,齐礼忍不住开口,“那我们现在就只能等了?要么找到王大进而找到皇子,要么就等于猛良心发现指认李怡再找到皇子?”
季然道:“目前看来确实只能如此,不好说哪一箭才是他们的目的,但设下的这个圈套极其歹毒。”
众人的心情起伏回荡,他们回来也才两三天,所获颇多,很可惜因为案发距离他们回来的时间太远了,很多东西都已经被恶劣的天气和幕后之人消灭掉,线索只有零星几点。
众人只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找到于猛这个人,然后撬开他的嘴。
季然垂眸,忽地一亮,想起失窃一事,抬头问,“大人,红玉明镜的下落找的如何?那个递话的狱卒找到了吗?”
崔易面沉如水,“那个狱卒并不存在,红玉明镜也下落不明。”
昨日一抓到杜公公审问出此事时,崔易已经派人去找衙门查杜公公的弟弟杜九,结果牢里根本没这人。查过户籍资料,找到杜九的落脚地也没找到人,最后是在赌场找到人。
经过审问,杜九才说是有一个牙房老板用五百两收买他说谎骗杜公公,这样他才会铤而走险偷红玉明镜,顺着杜九的说法找到牙房老板,结果却被告知这铺子很久没开门,老板人也没见到了。
对铺子和住宅进行地毯式搜查,没有一点线索。
“幕后之人手段非常干净,没有给我们留一丝余地。”崔易寒声道。
这下子是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季然心里郁闷,试探性地看向系统对于这次案子的进度条,结果还是维持在50%,这个进度在几天之内上上下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现bug。
正想开口跟系统打探消息时,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办公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崔二满头汗走了进来,“大人,好消息,于将军找到了。”
“他直接回到西夏驿馆,一人反锁着门在房间里面,李将军在外面和他对话都一言不发。”他擦擦汗,喘着气回答。
季然没想到他会直接回驿馆,想到适才对李怡的推论,追问:“洪恒和李怡对此有什么反应吗?”
“李怡没有出面,但洪恒则直接让李将军离开驿馆,李将军不肯走,和对方吵了起来。”崔二一脸气愤,“最后是被鸿胪寺的人好说歹说的请了出去,不过李将军不愿意离开,说要在外面待着,等着于将军出来。”
“他说不相信于将军一辈子都不出来。”
锁在房间?季然心里暗叫不好,这种发展一般情况下都会死人,她思来想去,觉得要跟崔逸谈这个事情,觉得危言耸听也要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上前一步,低声对对方说了自己的想法。
出乎意料,崔易对此没有任何的不屑或者轻视,只是垂眸,似乎思忖片刻,之后点头,道让自己放心,他来安排这件事情。
虽然不理解他会有什么安排,但对方这么说,她也就放心,心里一顿撒花。
崔易招来崔二,低声吩咐几句,只见崔二几度皱眉最后眼睛一亮,拱手离开了。
除了季然,没人知道他安排的内容是什么,不过其他人也习惯了寺卿大人的另有安排,他回头对众人说:“今晚分班蹲守驿馆,现在你们先回去休息,戌时再来寺中。”
众人点头。
季然还没试过蹲守,晚上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现在最重要还是回家和父母一起到码头接人。
她回到家,换了身衣裳,主动到正房找母亲,和母亲撒娇一顿后,管家进来道马车已安排好,三人准备好后上了马车,往码头方向驶去。
往码头方向去的人很多,还有拉着货物的牛车,人潮涌动中,有衣裳华美的富贵人家,也有穿着短打,皮肤黝黑的码头工人。
京城码头宽且广,停靠着许多人家的客船、画舫,根据姑妈的来信,他们坐的是一座有两层小楼的客船,路上大部分都是参加年后的春闺的考生。
一到码头,等了一小会,就有声音从远处响起,正是记忆里姑妈那道爽朗的叫声。
“大哥!公主嫂嫂!”姑妈季湛就站在客船的二楼跟他们招手,看着就热情开朗,让人心情畅快。
视线挪到旁边,也跟着一起招手的,应该就是季湛的儿子梁绥,样貌清俊,彬彬有礼,和季湛长得很像,季然一家三口也挥手打招呼。
一会,两人带着丫鬟小厮走到跟前,季然上前行礼,喊了声姑妈。
季湛哎了一声,看着季然,拉过她手拍了拍,“真乖,都长这么大了。”
季然浅笑一下,扫了一眼后头的人,随后和姑妈卖乖说已经和爹娘说好了等她来了带去逛京城,季湛自然连连叫好,和季然聊得热络。
一旁的梁绥和季渊两人行礼问好后,就等着娘亲介绍,没想到一时忘了自己,只能上前打断,和季然打了招呼。
季然自然回礼喊了声表哥,季湛一脸儿子阻碍自己的样子,等他们打完招呼后,就拉过季然的胳膊,和刘樱一起往马车走去,准备三人在马车里细聊。
只剩下平昌侯和梁绥两人大眼瞪小眼,不过两人一个作为哥哥一个作为儿子,早已习惯她的做法,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带着人跟在她们后头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回侯府。
季然三人在马车里聊得热乎,和姑妈的关系也越发的好,刘樱说话间谈起已给她安排好这段时间住宿的院落,房间也已经打扫干净,没想到季湛哎呀一声,道:“可能还得麻烦嫂嫂再安排一间,路上我们救了一个人。”
“救人?”
季湛点头,“是的,客船驶进湾落的时候遇到一个姑娘就躺在边上,好像是不小心从哪里摔下来,很是可怜。”
她述说着当时的情况,季湛在客船二楼看着附近山林,前方的河道较浅,船只吃水不深,随波向前行驶时,她忽然看到前方的渡头旁有一团东西,等船只靠近些时,才发现是一个人影。
渡头边上的水波涌起涌落,那人就躺在上面,似乎呆了许久,她看着有些不对劲,马上喊了船家停在渡头,靠近时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姑娘,救上来的时候还发着高烧。
“哦?醒来之后有说是因为什么吗?”刘樱听着觉得古怪,季湛说的渡头她有去过,那边水浅,从渡头处摔下去根本不会有事。
“有,她说是来京城找亲戚,没想到遇到了黑船,被人打劫时挣扎从船上摔下来的。”季湛也不马虎,救人自然要问清楚来历,“因为这姑娘身体还有些弱,加之京城之大,找亲戚也比较困难。”
“我就想着,送佛送到西,帮她找到人也不枉认识一场。”
刘樱自然不会过多说什么,只是拉过她手拍了拍,“你啊,还是一样心善,做嫂嫂的肯定帮你,等回府,就让管家安排去找人。”
季然一直在一旁听她们说话,难怪刚刚数了一下人怎么和之前刘樱和她说的人数不一样,但现在听到救了人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这河边躺着人的戏码怎么这么像先头隆庙那目击证人说的,但一听清人是个姑娘和弯落的位置就放下心来。
应该只是巧合,心里想着,也凑上前道:“姑妈我也来帮忙找,这姑娘这么可怜,早点找到亲戚对她也是好事。”
“好孩子。”姑妈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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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很快马车便到侯府,亲人来访,刘樱自然准备好饭菜为他们洗去风尘。
用过饭后,几人喝着茶,季湛谈起年后谈论梁绥参加春闱一事,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季然一家。
如果一切顺利,她会在京中买下宅子,如果不顺利,就要拜托季渊和刘樱托人将梁绥安排进国子监读书,银两什么的她已经准备好,但是找房子和找关系之事,都要拜托他们两人。
季湛为人爽利,拜托他人办事从来不会一声不吭,与季渊夫妻二人的关系也相当好,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谈妥后,刘樱带着他们到安排好的院落住下,季然也和姑妈约好后天一起去逛京城。
看看时辰,季然准备去西夏驿馆接班蹲守。
路上,望着天上的皓月,季然联想到崔易这个人,脑中显现的是皎洁二字,自然也想到今日和对方的对话。
不知为何,对方很轻而易举地想到自己所想的事,自己也能猜到对方所想的事,总感觉他们之间涌动着一种默契,几乎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人能跟上她的思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她的思维一贯跳跃,总是将没有关系的事联系在一起,再进行一些他人想不通的推论。
从前,由于经常被人驳斥,她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想法隐瞒,但在这里,不知为何她的一些想法总能顺理成章说出来。
可能是因为崔易的反应,他总能随着自己的想法来思考,进而验证出来,也总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
这个人没有传说中的恶名在外,高岭之花,她能感受到对方心底柔软之处。
她心生欢喜。